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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层决策周刊2018.10.22 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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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22 09:04: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华生:三天两头用“消灭私有制”吓唬民企,是很可笑的》:苏东社会主义国家几乎都是完全和平地解体。特别令人困惑的是,几乎没有人出来反对和抗争,被称为“竟无一人是男儿”。那么,是马克思的预想遇到了新情况的挑战,还是苏东模式偏离了马克思主义?现在看来两者都有。由于在没有市场的情况下,按劳分配的“劳”实际上无法计量,所以在各国的社会主义实践中,都是用级别和等级的计时工资制来近似按劳分配。这样就自然造成普遍的吃大锅饭,以及在狭窄的等级而且主要是在官本位台阶上的竞争。而苏东模式又背弃了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即社会主义属于自由人联合体的本质,把计划经济对物的管理延伸为对人的控制。这样,在革命胜利后最初的英雄主义精神激励不断衰减之后,缺乏真实信息的计划与缺乏激励机制的分配造成了普遍的效率低下。由于现实版的计划经济完全封杀了每个人的创业自由、择业自由、乃至迁徙、居住的自由,同时极大限制了人们交往和消费自由的选择,使得人的创造力和创新能力受到普遍压抑。
    《人民日报《文史参考》:清末以来“国进民退”的三次教训》:人民日报旗下杂志《文史参考》发文称,民富才能国强,独大未必为公。在国民经济格局中,统筹兼顾,全面协调国企与民企的发展关系,逐步推行国有企业的民营化,重点扶持民营企业的发展,都是必要的,片面扶植或压抑其中一方,都会影响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清末以来,中国历史上先后发生过三场“国进民退”,结果第一场引爆了辛亥革命,第二场导致了国民党政权的垮台,第三场将国民经济拖到了崩溃边缘。历史已经证明:“国进民退”没有可持续性,“国民共进”才是人间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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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生:三天两头用“消灭私有制”吓唬民企,是很可笑的
【研究员】:

编者按:苏东社会主义国家几乎都是完全和平地解体。特别令人困惑的是,几乎没有人出来反对和抗争,被称为“竟无一人是男儿”。那么,是马克思的预想遇到了新情况的挑战,还是苏东模式偏离了马克思主义?现在看来两者都有。由于在没有市场的情况下,按劳分配的“劳”实际上无法计量,所以在各国的社会主义实践中,都是用级别和等级的计时工资制来近似按劳分配。这样就自然造成普遍的吃大锅饭,以及在狭窄的等级而且主要是在官本位台阶上的竞争。而苏东模式又背弃了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即社会主义属于自由人联合体的本质,把计划经济对物的管理延伸为对人的控制。这样,在革命胜利后最初的英雄主义精神激励不断衰减之后,缺乏真实信息的计划与缺乏激励机制的分配造成了普遍的效率低下。由于现实版的计划经济完全封杀了每个人的创业自由、择业自由、乃至迁徙、居住的自由,同时极大限制了人们交往和消费自由的选择,使得人的创造力和创新能力受到普遍压抑。


很高兴到复旦这样的百年名校来参会。我想张军院长请我来参加这个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的论坛,大概是因为我正好参加了这整个过程,也做过一点事。
1984年的莫干山会议,让我更幸运地一下子接触到国家改革开放的前沿问题和众多重量级人士。当时会上出现价格改革“放”和“调”的两种思路,放派说只有放才有真市场,调派说现在放开不现实,必须先调。双方争得热火朝天。我与参会的另外四位研究生同伴一起讨论碰撞后,做了个今天说起来是个挺简单的工作,就说别争了,我们综合一下出个第三条思路,放调结合吧,双管齐下两条腿走路。这个放调结合双轨并进的改革思路,经过激烈的辩论被会议接受后,我被派去参加了向时任国务委员、中财办秘书长张劲夫同志的汇报,并参与起草这部分会议纪要。结果,放调结合的价格改革建议很快为国家正式采纳。
报告认为双轨制的理论意义在于,由于中国改革特殊的历史背景,中国的发展不会在自由竞争的一般均衡中找到归宿,而多半可能在非均衡的自稳定系统中实现。双轨制是我国找到的风险较小,兼容性很大的特殊转换形式,是中国改革的一个伟大创造。其原因不仅是因为市场和市场主体都需要一个逐步发育和培育的过程,更是考虑到在这个潜伏着激进翻车和倒退风险交织而又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为了克服改革中不断会产生的阻力和干扰,需要双轨渐进的改革路径,以在增量做大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克服和转化既得利益,不断发育壮大推动改革前进的力量
报告很快也引起了国务院领导的重视。1986年4月陪同领导外出视察,在专列上召开会议时,我有幸向国务院主要领导们先后作了两次专题汇报。我还被抽调去参加国务院改革方案办的工作,并在国家体改委的支持下,在几个省市组织了资产经营责任制竞聘企业领导人的试点,从而推动了1988年我国第一个国有资产管理局的成立。2003年中央正式决定成立了国资委,提出用国资委来实现管人管事与管资产的结合。我随即发表了“企业改革的三个里程碑”的文章,提出三结合只是起点,国资委的最终改革目标应是以管资本为主来替代管人、管事、管资产。客观地说,国资委的职权和功能即便到今天,还远远没有做到15年前也没做到30多年前我们报告中的建议
2001年国务院决定启动国有股减持,我发表了“漫漫熊市的信号”、“有错就改”的文章,批评否认流通股与非流通股产权差异的强行减持。后来由于股市越走越低、市场反应强烈,国务院最终决定暂停和终止国有股减持。随着股权分置的消极影响日益明显,改革开始引起中央的重视。我被邀请参加了政府组织的内部系列讨论会,并在股权分置改革的最后准备和改革最初非议很多的困难阶段,有幸在《中国证券报》头版通栏陆续发表了六、七篇万字长文,推动了股权分置改革的进行。
过去在回顾这些历史时,我总强调说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因而看到有人因改革争名争发明权时,觉得自己还挺谦虚的。今天站在改革开放40年的关口回过来看,我很为自己感到脸红。没有当年改革开放不拘一格、广开言路、领导不耻下问和随时纠错的宽松大环境,我们这样的普通学生学者根本不可能发挥任何作用。在历史的巨流中,我们不过是逐浪而行的几粒小沙,离开了无数或位高权重或身份卑微的人组合的历史巨流,我们压根不会产生那些想法,产生了也不会有什么真知灼见,有见解写出来也不过只会是躺在书架上的几篇很少人问津的文字,不会有什么社会影响。在历史的洪流中,即便是显赫的权势人物,也只能多少影响短暂的一刻,至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作用更可以忽略不计。
百年视角的地位和作用
大家知道,我们搞的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但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思想不是凭空产生的。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一文中对此有详细的说明。有意思的是,历史上第一个提出空想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想的是曾任英国的大法官、下议院院长的托马斯·莫尔,在1516年即几乎恰好500年前,他在传世名著《乌托邦》中,描绘了一个消灭了私有制、实行公有制,同时实行6小时工作制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人民自治管理的理想社会。莫尔本人后来也因其坚持与王权不妥协的信仰而献出生命。
从历史上看,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都是从反对封建专制的抗争中发展起来的。14-18世纪的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为二者的产生共同提供了思想基础。当然,二者很快分道扬镳。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资本主义在不到一百年中所创造的生产力超过了过去一切世纪的总和,它像魔法一样从地下呼唤出改天换地的力量和大量的人口。生产的不断变革、生产工具的不断革命化,将全球带入一个持续变革的动荡时代,这是其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我们知道,马克思之后150多年的发展则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新科学新技术的发展令人目不暇接,信息革命、人工智能的发展,使得人类必须不断重新定义周边世界乃至人本身。现在甚至人类这个物种的外部和内部存在方式都开始受到挑战。
但是,这个曾经具有极大感召力和向心力、又有现代物质生产基础和自身逻辑支持的理想社会,20世纪在这么多国家付诸实践之后,大多数居然在几十年后纷纷解体,而且除了一直坚持暴力高压的罗马尼亚经历了只针对统治者齐奥塞斯库夫妇的流血事件外,其他苏东社会主义国家几乎都是完全和平地解体。特别令人困惑的是,当年感召着无数人特别是亿万青年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国家和政党,在其解散、解体的时候,尽管并没什么危险和压力,但几乎没有人出来反对和抗争,被称为“竟无一人是男儿”。这是国际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运动史上最令人震惊和最值得总结和反思的现象。
这样,在革命胜利后最初的英雄主义精神激励不断衰减之后,缺乏真实信息的计划与缺乏激励机制的分配造成了普遍的效率低下。由于现实版的计划经济完全封杀了每个人的创业自由、择业自由、乃至迁徙、居住的自由,同时极大限制了人们交往和消费自由的选择,使得人的创造力和创新能力受到普遍压抑。人的能动性思维,包括每个人每天各自都在自我规划的优化选择被规制在一个极小空间内。计划经济要求每个人都拧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无私奉献,脱离了人的本性,窒息了人的主动性、创造性和活力。这样在短短几十年后,即便是原本与西欧一体的东德和捷克,其人均GDP水平也跌落为西欧的若干分之一,这自然极大的影响了原本想象美好的社会主义蓝图对人们的吸引力。故而邓小平90年说,经济上不去,是这些国家出问题的主要原因
纵览马克思恩格斯的全部论述,他们终其一生始终认为,生产资料私有制是人类社会受剥削的经济根源,而国家机器则是人们受压迫的政治根源。因此,消灭私有制和消灭国家,是无产阶级并行的两个历史使命。马克思在经典名著《法兰西内战》中指出,过去“所有的革命只是使国家机器更加完善,而没有摒弃这个令人窒息的梦魇。轮流争夺霸权的统治阶级各集团各党派,都把占据(控制)(夺得)和左右这个庞大的政府机器看做胜利者的主要掠夺品”。“因此,这次革命不是一次反对哪一种国家形式的革命,它是反对国家本身,这个社会的超自然的怪胎的革命”。
因此,在马克思看来,任何国家机器本身都是压迫性的,不可信赖和使用,必须打碎。那用什么替代呢?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巴黎公社让他们找到了这种替代,这就是工人阶级不通过国家机器的全民自我武装和直接自治。仅有如此,才能“防止国家从社会的公仆变为社会的主人,而这是在迄今为止的一切社会中都是不可避免的现象”。
1、用武装全体工人阶级及国民去替代常备军和警察,这样使国家失去压迫工具而无法有压迫性质。
3、废除官员的一切特权,所有官员只领取普通熟练工人的工资。这样,通过取消常备军、警察和官吏及其厚禄与特权,公社实现了有史以来真正廉价政府的口号。
这样回看历史就很明显,苏联模式照搬和僵化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公有制计划经济的设想,遇到问题和挑战也不知改革创新,在政治模式上又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工人阶级直接管理、防止国家从公仆变主人的关键性制度,抛至九霄云外,自己享受特权当主人。这样一方面,人民生活水平长期提高缓慢,经济缺乏活力和创造力,另一方面,人们失去了私人财产权的遮护和市场的经济自由选择,又面临着保留下来的国家权力的空前扩张,这样从普通人到最高层的官员都难以避免地受到权利侵害,乃至随意被作为敌人迫害致死。这样当然就严重脱离了人民,也极大损害了社会主义的声誉和影响力,最终为人民所抛弃,造成曾经感召无数人为之浴血奋斗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重大挫折。
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这是当年邓小平那一代中国共产党人依据马克思主义的精髓是实事求是而作出的划时代判断。中国改革开放40年奇迹的根本原因,就是在维持政治和社会稳定的前提下搞了对外开放的市场经济,从而给了十几亿人创业择业移居等经济自由,造成社会财富的涌流: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使八亿农民可以种粮,可以种经济作物,可以发展农副产业及加工业,可以不当农民去务工,可以进城镇打工乃至创业,这带来了从农副产品、工业品、建筑品直到电商品的极大丰富;城市改革使无业待业以至刑满释放人员可以做买卖、干个体户活跃经济,方便生活;计划和价格改革使企业经营人员可以自由采购,自由销售,自由定价;所有制公司制改革,使社会各阶层的人可以自由自主创业,民营经济如雨后春笋般席地而起;对外开放带来了具有先进技术、管理和理念的境外企业、资本和信息,各类经济特区开放区蓬勃发展,中国经济迅速融入全球化大潮,大大缩短了我们和世界上发达国家原本惊人的落差。所以这些,皆拜对外开放的市场经济之功。
我们现在从实践知道,无产阶级革命胜利后,还根本不可能消灭或消亡国家,即便硬性消灭私有制,消灭市场经济,也会造成灾难性的结果。有人说,共产主义肯定要消灭私有制,否则就不是马克思主义了,其实,所有制和经济模式都是形式和工具。共产主义的本质是马克思定义的自由人的联合体,在那里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特权,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是其他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这可说是人类有史以来各种大同理想的共同目标。试想,除了就是想要高人一等的资本或权力狂人,谁不想生活在这样的社会呢?
有人问我是否相信共产主义,我说我真诚地愿意相信,因为相信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对人类美好未来的期待。只是应当看到,在当今科学革命不断、人工智能和生命科学不仅在每天更新颠覆着人类的各种既定的见解和主义,而且甚至挑战人类中心的人文主义本身的时候,我们甚至无法想象30年50年后,更不用说一百年和几百年、几千年后的社会发展和人类变化,除了对人类未来的信心和美好社会的期待之外,我们今天去规定未来社会有什么具体的经济和政治组织形式,是不自量力和极为愚蠢的。
所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搞市场经济,确立私有经济等多种所有制的平等地位,不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更不是倒退,而是在计划经济之上的大踏步前进。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需要不断发展自由人联合体,使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成为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而计划经济限制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要求人们按统一的指令工作生活,那样只会离共产主义越来越远。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多种所有制给人们越来越多的自由选择权,是向理想社会过渡的现实和可靠的途径。
公有制要能与市场经济相兼容,必须突破国营形式,发展政企分开的股份制与混合所有制。随着现代专业化分工和委托代理关系的普遍发展,世界上众多跨国公司都已经是以激励企业家精神为中心的经营者主导、所有者监督的模式,西方很多公共性质的国家主权基金、行业性退休养老基金或事业性的如大学公共基金,都借助于现代企业制度取得了不逊于私人投资的回报。企业家以非大股东身份主导企业、接受所有股东监督已经是现代大型企业中的普遍现象。因此,公有制改革不是一些人说的那样没有路,而是路很宽。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松开行政权力给公有制套上的绳索,真正做到政资政企分开。这是确保公有制与市场经济兼容的灵魂,也是竞争中性和所有制中立的前提。因为政企不分,企业就无法真正独立核算,无法自负盈亏,无法成为真正的企业。政企不分,企业无法公平竞争,政府无法公平执法,也就无法造就真正的市场经济。我们改革长期以来徘徊和反复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其实,公有制经济要成为社会主义重要的经济基础,就是要为增进和增厚这个基础发挥作用、作出贡献。所有在市场中长期不能盈利,不能存活要靠输血的僵尸企业,无论挂多少个国有国营的牌子,都不是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都是消耗和掏空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相反服从社会主义法律法规指引,为国家贡献税收,为职工解决工薪社保的民营企业,无论包括何种经济成分,都增进了社会主义国家的实力,都是社会主义重要的经济基础。
当然,我们肯定包括私有制在内的非公经济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不可或缺不可动摇的地位,并不是要神化私有制。私有制当然不是万能的。正如在当今条件下,公有制有效率损失和交易成本高的弊端一样,私有制也有局限性和消极一面,如有加剧贫富差距的马太效应,有因贪婪和货币权力膨胀而无视法律和道德底线的狂妄冲动,有造成和放大机会不平等的内在趋势。若非如此,资本主义今天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难以解决的头疼问题了。
记得我和同伴们10年前在“改革开放30周年——回顾、反思与前景”一文中分析,随着中国经济崛起和与发达国家落差的缩小,中国对外开放的外部环境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中国和发达国家的经济关系发生着从微不足道、互助互补到竞争对手的转化。同时,国内伴随着工业化发展而严峻的生态环境问题,市场化发展导致的贫富差距问题,政治体制改革滞后导致的严重腐败和权力滥用,都标志改革到了极具挑战性的转折点
过去总是有人埋怨中国改革的步子太慢了,其实这是因为低估了改革的困难和复杂性。对中国这艘在历史轨道上航行了几千年的大船来说,仅仅在改革开放摸石头过河起步的短短40年中,就已经旧貌新颜,创造出举世瞩目的经济奇迹,何慢之有?况且无论从中国还是外国的发展史看,社会进步不怕慢,就怕倒退和循环反复。幸运地是,从大历史的视角,改革开放40年已经让中国跨过了几千年来饥饿和贫困陷阱的循环而不可逆转。当然,40年只是一个开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将如何演变,又会在业已500年的社会主义思潮和运动的后续发展史上留下怎样的记录,取决于我们如何应对今天和以后的挑战。
限于时间,关于如何从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视野看改革开放40年,我们又为何和如何结束改革开放的前一时代而进入新时代,以及这个新启动的时代将来会如何演变,又有怎样的历史地位,当然都是更具挑战性也许更敏感的话题,就留下次有机会来复旦这个历史讲坛时再讲吧。只是考虑到我年龄的关系,希望张军院长下次邀请不会是在40年之后。谢谢。(华生)



形势分析




人民日报《文史参考》:清末以来“国进民退”的三次教训
【研究员】:

编者按:人民日报旗下杂志《文史参考》发文称,民富才能国强,独大未必为公。在国民经济格局中,统筹兼顾,全面协调国企与民企的发展关系,逐步推行国有企业的民营化,重点扶持民营企业的发展,都是必要的,片面扶植或压抑其中一方,都会影响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清末以来,中国历史上先后发生过三场“国进民退”,结果第一场引爆了辛亥革命,第二场导致了国民党政权的垮台,第三场将国民经济拖到了崩溃边缘。历史已经证明:“国进民退”没有可持续性,“国民共进”才是人间正道。


清末以来,中国历史上先后发生过三场“国进民退”,结果第一场引爆了辛亥革命,第二场导致了国民党政权的垮台,第三场将国民经济拖到了崩溃边缘。历史已经证明:“国进民退”没有可持续性,“国民共进”才是人间正道
鸦片战争以来,列强的坚船利炮轰开了大清的门户,西方先进的生产力和自由贸易,使中国传统的自然经济面临解体。清政府不得不“师夷长技以制夷”,洋务运动由此发生,但其主体思想仍是国家资本主义的。
这些企业的私人投资,有很多来自权贵官绅。他们在经营上享有免税减税贷款缓息以及专利等优惠和特权。由于产权不明,一些戴上了红帽子的“官督商办”企业,实际上是官商合流,肥水流进了私人腰包。其中最典型的,是多家“国企”的老总盛宣怀,亦官亦商的双重身份,使他成为化公为私的最大获利者。
据估算,从1894年到1913年的产业资本总量看,民族资本的增长超过了官僚资本:官僚资本规模增长倍数为4.32,年增长率为9.2%;民族资本规模增长倍数为20.45,年增长率为17.5%。同时需要指出的是,以往的历史表述,笼统地将国家资本和官僚资本混为一谈,其实两者是有区别的,后者是从国家资本中蜕变而出的权贵私人资本。
1908年,盛宣怀在李莲英的支持下东山再起,出任邮传部右侍郎。他发动电报总局商股股东与清政府交涉,挽回了部分投资损失。同年光绪、慈禧崩逝,袁世凯罢职闲居,盛又以经营亏损为由,于翌年召开招商局股东大会,选举自己为董事会主席,将招商局完全改为商办。上述事件背后,既有官僚集团之间的争斗,也交织着官商矛盾及中央与地方的矛盾。这种改制现象一直持续到民国初年,北洋政府结束时,约有44个官办、官商合办企业实现了由官营到民营的转变。
铁路于1865年引入中国后,其经济上的重要性日益凸显。1904年,官办川汉铁路总公司在成都成立,1907年改为商办,1909年宜昌至万县段开工。与其他省份募集的商股不同,四川的铁路股本主要源自“抽租股”,一般是随粮强制征收,值百抽三,相当于政府摊派集资。就股权而言,川人无分贫富贵贱,都与这条铁路利益攸关。
当时两路均已发生巨额亏损,竣工遥遥无期。政府以国家股票赎回了湖北、湖南、广东的商股。因各省商股亏损程度不同,故在赎回时的待遇也不同,两湖最优,广东次之,商民虽有抗议,风潮很快平息。但四川的1400万两股金中,有300万两亏空政府不予认可。川省铁路股份中有很大比例来自下层民众,既不能退回股金,换股条件又低于其他省份,难免激起民愤,一场路权风暴由此爆发。
盛宣怀是近代影响巨大的实业领袖,在政商两界长期左右逢源;端方、赵尔丰也都是清廷中的“新派”能臣,其识见远非颟顸的守旧官僚可比;这些体制内新锐人物及各省的立宪派士绅,推动着清末的“预备立宪”潮流,与同盟会为首的革命派展开竞争。“不审势则宽严皆误”,当经济维权事件演变为官民间的大规模群体对抗,引燃了革命的导火索,体制内革新派精英也难逃玉石俱焚的下场
如果说清末的“国进民退”有较鲜明的人治特色,国民政府的“国进民退”则带有深刻的团体烙印。国民党的前身同盟会继承了会党传统,而“以俄为师”重建的国民党,融入了列宁式政党的集权血液。其经济政策中的威权主义色彩,随着外患的加深和权力的膨胀而日益凸显
1930年代发生的世界经济大萧条,令计划经济思潮在国际上崛起,也影响到国民政府的主政者。蒋介石欣赏纳粹德国的“统制经济”,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宋子文心仪苏联的“计划经济”。国内企业家和学者也在一定程度上认同计划经济。例如卢作孚就主张:“在计划经济原则下,政府所必须直接投资经营的事业,只限于人民不能经营的事业,此外,则皆投资于人民所经营的事业,而让人民管理其盈亏成败。政府只站在全盘产业的管理地位上,管理其相互关系,管理其相互配合的关系,而奖励指导帮助每一桩事业,但不直接管理每一桩事业。”
“七七事变”后,国民政府成立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大银行的联合办事处(四联总处),对金融实行国家垄断;同时通过资源委员会控制战争资源,对经济实行全面干预。1939年国民党五中全会正式确立国营工业的中心地位后,政府片面扶持国营工业,国家资本入侵到面粉、火柴、纺织、电力、交通等民间资本的传统领地,并迅速占据优势。在一党专政体制下,孔、宋等豪门为代表的官僚资本,乘机凭借体制权力驾御经济形势,化公为私,与民争利,大发国难财。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忙于复员接收,军工订货大部停止。很多民营厂家发不出工资,濒临破产境地。而当局却将其视为累赘,不闻不问。民营企业家们不甘坐以待毙,依托迁川工厂联合会、中国工业协会等团体,不断与闻国是,参加宪政运动,呼吁“经济民主”,决心联合抗争。他们要求参加政府对敌伪工矿业的接收和复员工作,要求继续订货并收购产品,要求发放紧急工贷以渡难关。
这场“国进民退”的后果,是民营工厂大批倒闭,工人失业;迅速膨胀的国营企业腐败滋生,效益低下,出现泡沫化。社会通胀失控,物价飞涨,政府税收锐减。及至国民政府意识到危机,出于扩充税源等考虑,试图改推“国营事业民营化”来补救,但大错已经铸成,民间资本已衰败到无力接盘,令这一方案无疾而终。
第三场“国进民退”:延迟了中国现代化
1952年1月到10月间开展的“五反”运动,摧毁了企业家们的信心,在巨大的压力下,很多人都不想继续经营下去。1953年毛泽东提出“过渡时期总路线”,决定提前发动社会主义革命,《共同纲领》的承诺事实上已被取消。当年12月,全国60多家金融企业率先实现全行业公私合营,成立统一的公私合营银行。
根据当时的赎买政策,对私营企业进行了清产核资,但公方一言九鼎,私方毫无发言权。据统计,1956年全国公私合营企业的私股总额为24.2亿元,并据此对私股支付年息5%的定息,领取定息的私股股东共114.2万人。此前私营企业缴纳重税及摊派公债后的盈利率约为10%,这种还本付息的赎买方式,略似当今之封闭式保本基金,但息率不仅低于盈利率,甚至低于存款利率。
据说定息将发放七年,但毛泽东又说:“七年虎头,五年蛇尾,到第三个五年计划。如果还需要延长,到第四个五年计划还可以拖下去。”到1966年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资产阶级从“改造对象”变为“专政对象”,定息在同年9月停止支付,总共支付了10年,相当于全部私股股本的50%,未经任何合法手续,公私合营企业全部变成了国营企业。
随着国家的改革开放和民营企业成为国民经济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经历了一轮否定之否定。对私营经济和对公民私有财产的保护条款相继写入宪法,向1954年宪法回归,《物权法》也于2007年公布实施。但就原公私合营企业的私股产权而言,对公民财产权利的保护,仍存在法理逻辑和司法实践上的悖论。
第三场“国进民退”比前两场更加彻底,全国吃上“大锅饭”,市场经济被消灭,同时也消灭了从传统到现代形成的工商业文明。国家吃完“苹果”吃“葡萄”,掌控全国财富资源后,发动了“大跃进”这样的全国性瞎折腾,引发了持续多年的大饥荒,经济全面滑坡。国内、党内矛盾的日益激化,又酿成历时10年的“文革”,最终将国民经济拖到崩溃的边缘。与此同时,战后处于同一起跑线上的日本及亚洲“四小龙”先后起飞,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至少被延迟了20年
站在“文革”的废墟上痛定思痛,才有了1980年代的改革开放。民营经济的复活,给国民经济注入了新的活力,历经30年的休养生息,民营经济重新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比重和增长速度超过了国有经济,贡献了一半以上的GDP,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成为国家的主要税源。我国企业的99%为中小企业,其中80%为民营。
与国有大型企业及权贵资本相比,中小型为主的民营企业至今仍受到不平等待遇。它们像大国企一样向国家纳税(个人股东分红还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相当于重复纳税),同时却很难从国有银行正常融资,平等享受纳税人的国民待遇。
中小企业获取国家专项资金扶助的渠道也十分狭窄,掌控这类资金的权力部门周围都有一批机构乃至个人,截取资金额30%—50%的“咨询费”,有的甚至内外勾结通吃,成为某些人遵奉的潜规则;到一些政府部门办事,除了僵硬繁复的官僚程序,还有明里暗里的要挟索取,行政成本不菲;规模和财力也限制了人才的引进,很难组建和保持高素质员工队伍,在竞争中越来越陷于劣势。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在刺激经济四万亿元“大蛋糕”中,央企因分得了最大的份额而在不景气中逆势“野蛮成长”,迅速“巨无霸”化。去年股市冲高狂跌,楼价不降反涨,多起“地王”争夺战硝烟弥漫,诸多违背经济常规的表象,不难追索幕后兴风作浪的巨资来源。
    【博览财经特稿】中国的改开,始于百五年前的1860年代。在三十年奋斗崛起之后登顶为亚洲第一,然后却被接连打击,乃怆然崩溃,也不过十余年。
……
另一件则是丧事,3月12日,“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一等毅勇侯、兵部尚书衔两江总督、南洋通商大臣兼两淮盐政总办、江南制造总局督办”曾国藩去世,近代史上最为坚忍泼辣的军政集团——湘军系统,终究没有一位代表人物能够进入朝廷中枢。
如此,清廷反而在内外都消弭了猜忌争斗,倒也能上下一心,励精图治,继续朝着“自强”的既定政策奋进。
——就在这一年,华侨商人陈启源在广东南海县开设继昌隆缫丝厂,为中国第一家民族资本工业企业;而名为官商合办实则官府控制的轮船招商局成立,这是清政府经营的第一家近代民用企业;也是在今年,《申报》创刊,开启了其近八十年的记录中国的伟大历程。
创办《申报》:背后的金融因缘
当时中国经商的洋人在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尤其是两次鸦片战争的后果——《江宁条约》和《北京条约》的保护下,于上海的贸易是公平而高效的,但美查的生意却波折重重。这当然也是彼时在华所有洋商的困境,那就是同中国本土资本相融接的过程中,外来金融体系还需要长久的调适和纠偏。
更有甚者,在上海的外资银行也集体参与了汇兑投机。那些大量吸纳棉花的洋行既需要充裕的现金,也需要经汇票交易,使得上海外资金融市场每天的交易额高达百万元计,因此市场利率竟盘旋在18%—36%之间。到美国内战结束,棉业和汇兑的双重投机崩盘,最严重的还是当时的世界金融中心伦敦。
上海于此同时出现了开埠二十年来第一次金融风潮,许多老牌洋行倒闭,连怡和洋行也“大有不堪之势”。在银行方面,半数因欠债而闭歇。雪上加霜的是,由于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大部分从苏南各地逃亡到上海的乡绅地主陆续还乡,租界的地价房价大幅度回落,也给外国投资商造成巨大损失。
到1871年,受普法战争影响,中国销往欧洲的丝茶跌幅巨大;在国内,长江中游爆发前所未有的洪灾,商路断绝,人民困顿,既无法也无力购买洋货。由此造成的进出口贸易萎缩和银根收紧,外商非常理解。(也正是因为生意萎缩,英国商人安纳斯托·美查才不得不退出茶叶棉布市场,于次年创办《申报》。)但在冬天发生了一件事,令他们猝不及防。
然而,也是在1871年,受到国内工农业普遍向好的鼓励,中国商人扩大了洋货的进口。但外资银行显然并不乐观,在第二年大幅度抑制了向华商的拆借,存现银九十万两,就是不肯放出。
金融运作原本就是逻辑闭合的有机体,外商既在市场中,那么他们有再大的宏愿,也只能用市场规律解决。由于中国的进口商得不到外资银行的资金挹注,只能拍卖汇票渡过难关。如此,造成汇率降低,使得出口商反而有着充裕的资金吸纳中国农产品以贩运海外。由此,1872年中国在二次鸦片战争后首次实现了贸易顺差,且出超额竟然达八百万两之巨。
“中国钱庄由于对货物进行押放,把自己的资金挤得一干二净。而这些货物却正是同一市场的另一方(指外商)把现款扣住要买而还未买的货物。而在正常情况下,这些资金本可以来周转出口贸易的。”
这个“外国金融组织”已经诞生了,那就是香港上海汇丰银行。当时虽然还仅仅只有八岁,并不“强大而有力”,但只要再经过几年的磨练,就将成为控制上海金融界的王者。
清康熙廿三年(1684),清廷开放海禁,并改变了元明二代北洋航线只许官船官运的规定,允许商船商运。北洋航线的北端,由天津上延至营口,同辽河联运。如此,由沙船(“防沙平底木帆船”的简称)每年向上海运送的货物,“关东豆麦,不下千余万担”。而由上海运往辽东、京津,主要以松江棉布为主,杂以丝茶糖。上海在鸦片战争之前成为南北航运业的要冲,“实缘(松江)布市”。
一般的操作惯例是这样的:沙船在出海前向钱庄借入大宗款子,在上海备齐货物(如棉布、丝茶等),前往南北洋销售。往北地去的沙船,运回大豆、食油,往闽粤去的沙船,则运回木材。此为无抵押信用贷款,若沙船平安归来,则船主和钱庄均获厚利;若遇到风浪沙船倾覆,则钱庄血本无归,很可能就此破产。
上海开埠后,随着洋商而涌入的,一部分是广东人,他们之前便是洋行买办;另一部分则是福建人,他们多是南洋航线沙船上的海员。
香港上海汇丰银行的首任买办便是浙江余姚人王槐山,钱庄伙计出身。据说他“利用汇丰牌子做洋厘生意。在汇丰全日收解中了解到全市现银存底,从而买进卖出,稳操胜算。前后仅六年,就赚得白银八十万两”云云。其继任者,是苏州洞庭东山的席正甫。
汇丰银行创立于1865年,前十年发展得并不理想。尤其是1872年,汇丰银行参与了外商对华商的金融杯葛,先是不愿放款,拆息行市虚高,最后只能自动调低汇率。由于上海钱庄感觉外资银行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求必应,因此对其也逐渐疏远,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国内土特产出口和国外工业品进口均大幅度降低,1873年进出口总额减少近七百万两。
对于中国商人而言,丝茶的销量骤减使他们无法偿付年初获得的钱庄贷款,这令惯常给予钱庄短期信用贷款的外资银行分外紧张。到九月份,出口贸易没有复苏迹象,钱庄储备日益枯竭。于是外资银行下定决心同合作了十多年的上海钱庄彻底翻脸,无条件收回一切信用贷款。
汇丰银行当然也受创严重,非但损耗了大量贷款,还失去了在华商中培植多年的信任感。最显然的指标是股价,原本一直升水80%,而在1874年初,竟然跌破了面值。为此,第一代买办王槐山黯然离场,将买办间的这把交椅传给了席正甫,让他重新杀出一条血路。
于是,席正甫将眼光投向了清政府。
早在二十年前,也就是咸丰三年(1853)冬天,朝廷就强行发行过不兑现纸币“官票”和“宝钞”,但由于缺乏准备金,刚落地就大规模贬值,物价则飞速上涨。到1862年,纸币已成废纸,清廷不得不明令废止,咸丰朝的币制改革彻底失败。
这正是席正甫的业务方向。
以席正甫为首的外资银行(及洋行)买办意识到,同投机性十足的中国传统钱庄比,唯有清政府才是最忠诚稳妥的客户。当时的朝政在名为同治帝、实为两宫皇太后的领导下,经恭亲王奕䜣具体操办,无不井井有条,颇具规模。而且总税务司也由英国人(先是李泰国后是赫德)担任,令人放心其数目之真实和操守之廉洁。
据说这项借款的幕后主张者是直隶总督李鸿章,因此协议的具体条款是席正甫去天津同李直接谈妥,最后请沈葆桢画押盖印而已。此行也使得李鸿章对席极为赏识,如左宗棠笼络胡雪岩一样,想将其收入幕府作为财政幕僚。席对政治毫无兴趣,婉拒了李的邀请,而两人也因此结下了终身友谊。
在同左宗棠进行的西征借款中,这个经手人,就是胡雪岩。
然而,作为经手人,他堂而皇之地收取了巨额的佣金。以1877年第四次西征借款为例,汇丰银行索取的利息是年息一分,即10%,而左宗棠向朝廷申报时,成了12%;其后又以德商洋行“包认实银”为辞,将年息加到15%(据左宗棠解释,因借款以英镑计算,考虑到汇率有涨落,今后归还时可能增累,因此加息包给德商以转嫁风险)。
胡雪岩的这种贪黩,连同样处于湘系阵营的曾纪泽都看不下去了。曾纪泽是曾国藩之子,长期担任驻外使节,有着丰富的国际知识和国际眼界,他的评论没有通常士大夫那种颟顸迂腐。就连他也对胡雪岩极为不满,在1879年11月15日的日记中他诅咒胡雪岩,说对于胡“虽籍没其资财,而科之以汉奸之罪,殆不为枉”。
到1880年代初期,对于朝廷的保守派来说,洋务运动近二十年来产生的问题,似乎已经同成绩一样多,中国是否还应该照这路子走下去,需要慎重地再思考。
真正惊天动地的大事则发生在两年半以后,即1884年春的“甲申易枢”。
这是保守派对洋务派的全面反扑,跟后者关系良好的清流派也被一并打到。从此,洋务运动只能在技术面蹒跚而行,至于意识形态和政治伦理的思考,则再也没有可能。
阿母欢娱众女狂,十年养就满庭芳。
处处凤楼劳剪彩,声声羯鼓促传觞。
按照诗人及许多“事后诸葛亮”的判断,只要还是维持恭王班底,内有清流派辅政,外有洋务派进取,中国的富强还将又上层楼,不会因对日战争的失败乃戛然而止。然而,历史既不能假设,也无法重启。
各国由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转型的革新维新过程,都是金融先行。比如早洋务运动三十年的德国工业化运动,第一步就是完善金融体制,并完善公司制度。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在洋务运动中的清朝发生。这似乎同政治理念或技术手段无关。就在甲申易枢之前的三个月,一场金融风暴的点燃和蔓延,彻底改变了大清帝国的金融史走向。
自1866年遭遇“棉花风潮”以来,上海的外资银行就非常注意不再介入投机行为,对华商(及钱庄)的金融投机也分外警惕。不过,是银行就要放款。一般而言,以汇丰为主的外资银行在1870年代,于上海的放款额为三百万两白银。
——股票。
到1882年秋,尤其是招商局和开平局,股票分别上涨了2.53倍和2.16倍。所谓“追涨杀跌”,各华商更是倾囊而出,若上述几个大公司的股票已经市场饱和,他们就会去搜寻其他省份在沪发行的国企矿业股票。这十四五家各省新矿局,也赚得盆满钵满。
两千年来,丝绸制品一直是全世界瞩目的奢侈品,作为丝绸面料之原材料的生丝,只有中国的苏南浙北和南欧的意大利能够提供,而后者生丝的质量和数量又远不及中国,因此当时上海洋行的重要贸易任务之一,就是采购苏南浙北生产的生丝。这是洋行对华农产品依赖的最大宗交易。
胡雪岩深知这一行规,因此想通过垄断手段控制整个江浙沪的生丝贸易,逼迫外国洋行退出中国生丝市场。现在想来,此一战略完全不可能成功。当时集聚于上海的生丝,每年数量超过一万包,每包收购价大概是四百两银子。也就是说,胡雪岩想垄断一年的生丝交易,就至少需支付五百万两白银。这仅仅是账面数字。
结果是,胡雪岩支付的收购费用高达二千万两。1882年,他收购了上海生丝市场的大半,即八千包,其他外商洋行只竞争到三千包。但这样一来,生丝价格极速上扬。第二年春天,新丝上场,他又收购了六千包。平均算下来,这些生丝的价格高达每包一千四百两,为原始价格的三四倍之多。
此次商战的要点就是“垄断”。1882—1883年两季新丝上市,胡雪岩收购了共一万四千包生丝,这两年上海市场的销售总量是二万二千包,也就是还有八千包生丝被洋行和中国其他投机商收购(其中,1882年洋行收购三千包,1883年中国投机商跟风收购五千包),胡雪岩既然不能形成垄断,也就根本不能置洋行于死地,胡雪岩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1883年10月,也就是生丝贸易战到达白热化,胡雪岩在谋划究竟是抛售套现还是再支持一下以求转机的时候,江海关应该向汇丰银行支付由胡雪岩作为经手人的借款之到期本息五十万两,可是该关监督邵友濂表示,江海关“恰好”没钱,无力支付。此时席正甫却一反常态,公开高调地向胡雪岩发出法律文书,要求其履行担保人的义务,先行代偿款项
他11月抛售的手上生丝(据说对象就是怡和洋行),价格最低只有362.5两一包。也就是一万四千包生丝,胡雪岩卖得的现银只有五六百万两。他至少亏掉了一千四百万两的白银。而且各大商家对阜康的挤提更加猛烈,其现银根本无法支付,于是,1883年12月5日,阜康银号关门倒债,胡雪岩宣布破产。
1882年底最为关键——上海大小钱庄的现银因急于短期获利,纷纷向战火正炽的生丝市场集结,许多华商立即抛售手上的洋务国企股票套现,而在丝市抢一个身位;另一方面,随着投机商大幅度抛售股票,原本那些殷实稳重的投资者也担忧套牢,于是跟着沽清股票。
也正是在同时,随着生丝价格的瞬间跌落,那些将资金集中于丝市的华商和钱庄也纷纷破产。胡雪岩只是他们的代表。在这场“双核”夹击下,著名买办徐润跟胡雪岩一起破产,唐廷枢和郑观应则遭受重创。就全盘市场而言,作为亚洲金融中心的上海,传统钱庄只剩下了十家。
反过来,朝廷及其洋务重臣对于职业买办操持国企也失去了信心。自1883年后,国企由放权的“官督商办”转型为集权的“官员督办”,中国的一流企业家也由买办出身的徐润、郑观应一变而为盛宣怀这种职业官僚
从此,中国的洋务运动越来越迟钝衰敝,随着十余年后的甲午战败,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文章来源:近代史论语 克念)



资政参考




必须回到市场改革底线究竟是什么这个根本上来!
【研究员】:

编者按:在新旧制度交替的改革年代,和旧制度密切相连的利益集团决不会自动拱手退出。当年,“凡是论”使中国的改革几乎化为泡影。幸好一场“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辩论及时爆发,才使被文革颠倒的是非又颠倒过来。今天,类似的提法以“底线论”的面目卷土重来,使得改革动辄得咎。被所谓“颠覆式错误”吓破胆的人只能宁左勿右。为了防止再次作茧自缚,为了民众的根本利益,必须回到经济改革的真正底线究竟是什么这个根本问题上来。如果像《决定》呼吁的那样,真心希望要素市场在配置资源中起决定性作用,首先就要允许所有的要素自由交易。只要要素的价格无从产生,要素就无法为市场配置。由政府定价的要素市场一定是伪要素市场,其效率一定低下,其供求一定失衡,其目的也往往并非盈利,而是实现“似是而非的政治目的”。这就必然引起国际社会对不公正竞争的担心和对中国的真实意图的猜疑,而难以接受。


农民也有部分补贴养老,80岁老人每月80的养老钱,吃油都不够,农民要养老,需缴满15年,或是一次性交清6-9万,对于大多数农民来说,这可是天文数字,养了30几年城里人,到现在养老问题却成老大难。
……
四十年后的今天,中国由最贫困的国家之一亮丽转身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巨人,人均收入也从几乎位列世界末尾,一跃跨入中等收入行列。
一路走来,承受举世罕见的自我牺牲,使中国城乡面貌由传统转向现代的功臣又是谁?
但此时多少人会念及人口仍占中国总人口60%以上的农民和农民工?
他们的现状反衬出在现有模式下,作为国民经济的基础的农业,农村,和农民处于十分脆弱的境遇,犹如身躯庞大的阿喀琉斯,却只能依靠泥足站立

人们要问,既然自称模式,这种模式中哪些部分已经具有稳定而普世的意义而不需改动?经济改革的终极目标究竟是什么?
显然,《决定》从理论上明确判定,让要素市场决定性配置要素的经济体制,既是市场经济的决定性特征,也是中国经济改革的最终目标。
然而,又一个5年即将过去,《决定》规定得十分紧急的改革任务不但进展甚微,连改革的最终目标也变得飘忽不定。
不难明白,在新旧制度交替的改革年代,和旧制度密切相连的利益集团决不会自动拱手退出
所以,改革年代的底线划定必须慎之又慎,以免画地为牢。
回想当年,“凡是论”使中国的改革几乎化为泡影。
今天,类似的提法以“底线论”的面目卷土重来。例如,要求国有资产必须占主导地位(实际上是反对在市场面前一切所有制都必须平等竞争);在任何情况下必须坚持土地的国有制和集体所有制(实际上是拒绝土地要素的市场化配置)。
人们要问,所谓‘一切’,包括科学规律和自然规律吗?如果D必须服从科学规律和经济规律,则D必须领导“一切”如何成立?
下文详加分析,为何土地集体所有制这条底线同样无法成立。
为了防止再次作茧自缚,为了民众的根本利益,必须回到经济改革的真正底线究竟是什么这个根本问题上来
如果能回到这份《决定》上来,就能超越许多似是而非的底线论,集中精力找出这种经济体制的最本质特征,并按这种特征推行各种改革。
重温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
其中,要素价格的形成又是关键。
要素价格错了,一切产品的成本价格自然都错。
汇率这一价格错了,国内价格体系再准确,转成国际价格时必然发生系统性扭曲。
这就要求允许自由交易。如此,要素才能不断从价值低的组合向价值高的组合流动。
所以,如果像《决定》呼吁的那样,真心希望要素市场在配置资源中起决定性作用,首先就要允许所有的要素自由交易,不要再假心假意,虚与委蛇。
其次,要素的所有权必须尽量分散。原因如下——
以上述市场经济的本质特征衡量,就能理解,中国远未完成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中国最核心的经济改革目标,就是要从由行政机制决定要素配置,转到由市场机制决定要素配置。唯有解决这个问题,中国才算正式从计划经济体制中彻底走了出来。要说底线,这才是中国经济改革的底线。这样,国际社会才会心服口服,视中国经济为平等的一员,不会动辄枝节横生,兴师问罪。
早在十多年前,一些经济学家高调宣布,中国已经抵达刘易斯拐点。由刘易斯模型知道,农村生产力提高越快,城市部门增长越快,不但可转移的农村劳动力越多,城市能吸收的农村剩余劳动力也会越多,因而城乡收入差的弥合所需时间也会越短。四十年来,这些难得的条件同时出现在中国。可是,中国是否真地利用天赐良机,抵达了刘易斯拐点呢?
如果抵达刘易斯第二拐点,则农村人口应该进一步减少,劳动的边际产品低于城市的农村劳动力应该基本进城,剩下的农村劳动力的人均务农纯收入应该和城市的非熟练劳动的人均收入接近弥合。
可是,四十年后的今天,中国的农业生产并未全面现代化。农民的平均收入远低于城市。农村缺乏内在活力。人口日益由老、弱、病、残、妇,以及高达好几千万的留守儿童组成
首先,日益丧失国际竞争力,表现在农产品的价格普遍高于国际价格,进口日增;
其三,农业越来越依赖于政府的财政补助才能生存;
在东亚其他几个经济体,在土改和推行土地私有之后,通过出口促进战略,从1960年代起,城市化和工业化速度大大加快。尽管它们的人口密度高于大陆,人均耕地小于大陆,却只用了差不多30年的时间,基本实现农村,农业的现代化,并基本弥合城乡收入差
迄今为止,获得这顶桂冠的经济体仍只局限于这几个东亚经济体。
显然,中国在逼近刘易斯拐点的路径上迷失了方向
从逻辑上,要达到城乡收入差的弥合,也即要抵达刘易斯拐点,城市在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时,决不能只抽走精壮劳力,留下老弱病残妇和留守儿童。城市必须大致按劳动的边际产品的高低,由低到高地顺序进行。这种顺序且称为抵达刘易斯拐点的市场路径。这种路径既非随意产生,也非取决于政府的好恶,却由要素市场客观决定。这一市场路径引起两种效应:挤出效应和拉出效应。挤出效应指务农效率低的农户其土地被务农效率高的农户所收购,被挤出农村,流向城市;拉出效应指被城市的更高收入所吸引,农户主动离开农村。
存在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并允许自由转移的条件下,城市工资只需略高于农村的平均工资(刘易斯称为制度工资),城市便有源源不断的农村移民,使城市工资不会持续上升,除非真正抵达刘易斯拐点。面对这种前景,劳动边际产品较高,又能稳定扩大土地经营规模的农民自然不会带头弃农,因为机会成本太高。
只要农民的数量在总人口中的比例和农业产值占GDP的比重相互接近,从基尼系数的计算方法可知,留下的农民必定能获得全国的平均收入。
要刘易斯模型的结论成立,不但要有城市部门持续扩张,而且要有土地市场和劳动市场的同时存在。这三个必要条件的同时存在,才不会使城乡收入差持续扩大,患上阿喀琉斯之踵。
原因细述如下——
因此,土地配置和效率无关,挤出效应丧失,使刘易斯模型的预言在中国失效。
其次,户口制度使拉出效应大打折扣。城市虽然得到农村的青壮劳力,但又设立很高的定居门槛,加上腾贵的地价和房价,使他们绝大部分无力在工作所在的城市定居,并处于妻离子散的状态,难以完成人口的再生产,并使下一代融入市民社会。结婚育儿,或年老力衰后,很多人被迫流回老家,使农村老弱病残妇的人口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滞留于农村,以老弱病残妇和留守儿童为主的将近4亿人口,以及将近3亿农民工被困于中等收入陷阱的前景,已是中国模式的阿喀琉斯之踵必将带来的最严重后果。
二元结构根源于传统部门和现代部门的并存,是发展中国家的普遍特征,中国也不例外。但中国又有自己的特殊性和顽固性。
刘易斯模型在其他发展中国家普遍成立的结论恰恰在中国失效,说明要化解阶段性的二元结构,首先必须化解制度性的二元结构。
问题是,虽然对失败的户口制度不再以美言修饰,对土地制度却裹以底线论,拒绝彻底抛弃。根据高层会议的决议,土地的三权分置被作为土地制度改革的理论基础。所谓三权分置,指在保持集体所有的前提下,其成员可以凭着成员身份自动拥有土地承包权和经营权;并有权在承包期内将经营权向非集体成员或公司转包。概括而言,三权分置的设想在集体所有权不变的前提下,使承包权和经营权合法分离,形成所有权,承包权,和经营权的三权分置。
早已失败的土地制度想用底线论重作包装,结果可想而知,一定使阿喀琉斯之踵更为脆弱。由于以下理由,这一设想无法构成符合市场理念,并能实际操作的新土地制度的理论基础:和现代经济学的结论互不相容;和宪法的有关规定存在冲突;违反党关于集体化必须自愿的原则;违反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无法切断土地和人口的联系,因而阻止土地的有效利用。显然,推行这套土地制度,并不能化解阿喀琉斯之踵。
现有农村集体的地界形成于公社时期。公社的无效性不但早被证实,为农民厌恶和抛弃,也为经济学研究所反复证明。既然无效,公社及其各级生产组织(原来的大队和小队,现在的行政村和自然村)形成的地界为何会有效呢?理由何在?如果某个农业集体生产无效,领导滥权,成员希望带着包产到户所分的土地退出,另组新的集体,甚至单干,从效率和公正的角度,有理由禁止这种自愿的决定吗?禁止的经济学根据在那里?党的自愿原则在那里?三权分置的理论却先验地规定,现有的土地集体所有是底线,理由何在?
宪法第10条规定,为了公共利益政府才可以征用农村土地,并给予补偿。城市化应该是个内生过程,是要素向某些地理空间自由集中和组合的结果。除市场失灵的理由,公共用地由政府完成配置,其他的土地配置理应通过市场完成。基于宪法第17条,在未涉及公共利益的场合,农民集体应该有权直接支配自己的土地,自由向市场提供,购者可以是政府,开发商,甚至私人,取决于何者出价更高。为何集体土地只能出售给国家?这不是对农民资产的肆意掠夺,助长国家垄断,加速国进民退?
归根结底,三权分置理论未能解决现行土地制度的核心困境:农村人口不断变动与土地产权需要相对稳定之间的内在冲突。既然集体成员根据身份获得承包权和经营权,对每个农户来说,最优配置必然是留下老弱病残和留守儿童。这种非市场的配置,对个体农户来说是最优抉择,对整个民族却是最次抉择,使中国最稀缺的要素的使用效率低下,使土地要素市场无法发育,使挤出效应丧失,使得现代家庭农场无法稳定扩大。在这种情况下,三农问题必然迟迟得不到解决,城乡二元结构迟迟无法消解。如果说,1980年代的二权分置设计引出了今日严峻的三农问题。和二权分置没有本质区别的三权分置的设计为何就能根本扭转三农问题的发展趋势呢?继续推动这种并无新意的三权分置设计,是对18届3中全会《决定》的大倒退,必定继续延误中国三农问题的尽快解决。
只要三权分置的理论无法回答上述批评,对土地制度的理论探索就没有完成。也表明,底线不应该设在不惜一切代价维持某种不能自圆其说的所有制上。当年,将农民的口粮通过公社大食堂全部集体化,又将这种强制性食堂比作共产主义。这种提法使农民对公社食堂的弊病噤若寒蝉,结果引发恒古未有的大饥荒。这种历史教训不能轻忘。所以,我们的底线应该是,不能让一个农民因为不能获得市场经济中的平等产权而无法分享改革,开放带来的繁荣,不能让阿喀琉斯之踵继续下去。底线应该建立在效率和公正之上,不应陷人们于姓资姓社的无谓争论之中,让清谈误国,改革空转。
尽管改革开始于农村的大包干和乡镇企业,进入1990年代后,有关方面的视野里对市场导向的改革动力已视而不见。中国经济发展的合法动力主要来自开放带来的倒逼。不过,在有关方面视野之外,改革的自发动力不但始终存在,而且汹涌澎湃。只是对之视若罔闻,甚至施以高压,力图使之消失于无形之中。这和大包干和乡镇企业初现端倪之时,最高决策者克服内部争议,很快表示同情和理解,继之以提供政策和法律的合法性的作法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尽管在今日极个别人的眼中,市场的自发动力往往被视为非法,芸芸大众被视为低端人口,市场仍以强大的自发力量,冲破这各种阻力,悄悄进行。
1、非正规的劳动市场
2、非正规的土地市场
亿万农民工的自发进城,小产权房和城中村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代表的是改革的自发力量,却越来越游离于对合法性的定义之外,甚至成为消灭的目标。由此看,朝野的改革目标似乎在日益分道扬镳。难怪在合法的范围内,改革的动力日见消退。所以,改革的突破口必须以民众的切身利益为优先考虑,努力扩大参与改革的群众基础。以大包干和乡镇企业为例,改革初期的动力无不来自民间的自发,而非政府的事先设计。上面以土地市场和劳动市场为例,说明要素市场的发育也应珍视民间的自发动力。和体制内的改革一潭死水相反,由于和民众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在非正规的劳动和土地市场上呈现的却是一派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景象,包含了巨大的能量。希望维稳至上者也能用市场经济的视野,好好欣赏一下。
由于要素市场发育滞后,中国经济的巨人身躯至今只能依靠阿喀琉斯之踵勉强站立,后果十分严重。享受了40年和平和高速增长,却错过良机,至今持有农村户口的人数仍占总人口的60%以上,农村已成老弱病残妇和留守儿童的滞留地。四十年的高速增长解决不了国民经济最基础的部门,城乡收入差仍在扩大之中,已没有任何推诿的理由,也使中国模式与世界银行推荐的东亚模式相比,黯然失色。为了尽快发育要素市场,尽快从行政配置资源的旧体制中彻底走出,特提以下五点亡羊补牢的建议——
这一条的提出符合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既然要让市场在配置土地中起决定性作用,就要允许所有类型的土地都参加交易。交易的前提是产权明确界定。因此,确权办证必须尽快完成。之后,如果原有的集体生产无效,或有严重滥权,应允许农户携带承包地自由退出,另组新的集体,甚至单干。
《宪法》第十条规定,非为公共利益,政府不能征地。所以,对于非公共用地,应该允许农民之间,以及农民和农业投资者之间直接交易。交易的前提是不能改变土地的原有用途。这样政府不用担心民众随便改变土地用途,对房市构成过大的冲击。由于土地财政不可持续,地方政府应尽快实施合理的物业税,用于城乡的保养和公共用地的开发。中央政府则开征物业增值税,用于弥合城乡和贫富差距的转移支出。
不同用途的土地比例严重失衡已长达几十年,只有用价格机制才能纠正。但必须首先保持现有用途暂时不变,才能开放所有土地的自由交易。开放之后,各类土地价格一定出现波动。例如,很多地方的工业用地价格会暴跌,住宅用地的价格会暴涨。各地区划和城规部门根据价格波动所包含的信息,通过和社区民众和生产部门的互动,有序调整不同土地类别的比例,通过价格调节不同类型的土地供应。
这一条将使城规和区划部门退出直接配置土地的角色,让位于市场。土地财政已经走到末路,使地方债台高筑,地价和房价严重偏离民众收入,扼制民众消费,使中国高度依赖外贸,使经济结构畸形,并笼罩于泡沫的阴影之中。今后除了基础设施等公共用地外,不应该再直接配置土地。精力应集中于土地使用中的负外部性,不分土地所有权的形式,一律加强管理。这里,尤其要对集中居住农民工的现有的城中村,老城区,工棚区加以实事求是的规划和区划,而不是强拆清理。要适当增加那里的公共用地,水电,卫生,教育,体育,公共服务等设施。同时,将廉租房和廉价房的建设纳入城规和区划,使最困难的外来农民工也能在打工地定居,加速他们的市民化。
中外专家普遍认为,老浦西作为内生性城市化模式来说,十分成功。当年上海行政当局在规划道路,决定城规和区划的一般原则之后,允许道路两边的土地由开发商和业主自主决定,建成风格各异的房舍,楼宇,以适应不同收入水平的居民,并提倡社区的混合居住,建筑的混合使用,十分符合以《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闻名世界的雅各布斯女士提出的促使城市有内在活力的原则。所以,城规和区划部门在一般原则外,必须注意价格信号,允许社会各方参与城规和区划的设定,才能使城市走上内生的发展道路。
    【博览财经特稿】从文景之治时期的市场经济繁荣,到康乾盛世时期的市场经济发展,中国的市场分工和深化程度基本上没有多大进展,中国的科学技术进步整体上来说也不大,因而中国的市场经济两千多年来大致是在同一个水平上“内卷”(involution),或者说只是在同一水平上进行历史的重复。只是到了清末,随着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强行打开了国门,中国的近现代工商业才开始萌生,中国经济社会的现代化才真正开始起步。然而,一个巨大的历史不幸是,这一进程很快被日本军国主义侵华所打断了。直到1978年之后,中国的市场经济才真正开始在一个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中以及一个极其难得的经济全球化的历史机遇中真正起飞。但是,为什么两千多年来在皇权专制政制下中国市场经济总是呈现出这种明显的周期性兴衰特征?这显然是一个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和研究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
自1978年以来,中国在整体上已有一个30多年的高速经济增长时期。从经济总量、市场分工和市场范围、科技发展水平和人民社会福利的提高等方面综合来看,这一时期中国的经济社会快速发展是史无前例的。这一当代世界历史中独特的快速经济增长现象是如何发生的?已经取得了市场化改革巨大成就的中国社会将走向何方?
按照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的理论发现,人类有喜好交易与交换的天生禀赋,这种人类的天赋禀好的自然发挥,会导致市场分工的自发演进和市场秩序自身的不断扩展。因此,在人类大多数族群和社会中,市场总会蕴生其自发成长和不断扩展的内在动力。由分工、专业化和市场深化而衍生的经济增长过程,曾被经济史学界的一些专家称作为“斯密型动态增长”(the Dynamics of Smithian Growth),或简称“斯密动态”(the Smithian Dynamics)、“斯密型增长”(the Smithian Growth)。下面我们对其作一简略的回顾。
这里面的道理说来并不复杂:分工的深化和市场扩展,本身就意味着更多的人参与到市场交易中来,因而市场交易的扩展也就意味着经济整体规模的扩大,因而从现代经济学的视角来看,这也就意味着经济增长。由此,可以认为,“the Smithian Dynamics”本身就意味着经济增长。这其中不仅包括“斯密型增长”,即由于分工所导致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以及市场贸易的扩大所带来的经济增长,而且也涵盖着经济史学界所理解的“扩延式增长”(the extensive growth),还涵盖着由技术和组织创新与扩散所带来的“熊彼特型增长”(the Schumpeterian growth)。
为了精确理解“斯密型增长”这个概念,让我们还是回到亚当斯密的著述文本中,看斯密本人是如何理解人类社会经济增长和社会财富创造的源泉和机制过程的。这些论述实际上不仅在斯密《国富论》前三章中有集中的论述和解说,而且在他的《法理学讲义》中,也有关于劳动分工、市场扩展、财富创造以及经济增长的许多论述。从亚当?斯密的原初文本中,我们至少可以梳理出“斯密型增长”机制的以下几个方面:
(2)从人类社会经济增长诸因素之间的关系来看,斯密型动态增长与劳动分工所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当然密不可分,或者换句话说,经济史学家们所理解的那种狭义的“斯密型增长”,本身就构成了一个社会的经济增长机制的重要部分。但是,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要理解斯密型动态增长的实质,必须把这种增长所带来的各行各业的产量增加,置放到市场交易扩展的场景中,才能理解其精确的含义。这里,还是让我们回到斯密,看他本人是如何看待和解释问题的。在《国富论》中,斯密曾指出:“在一个政治修明的社会(a well-governed society)里,造成普及到最下层民众的那种普遍富裕的,是各行各业的产量由于分工而大增。各劳动者,除自身所需要的以外,还有大量产物可以出卖;同时,因为一切其他劳动者的处境相同,各个人都能以自身生产的大量产物,换得其他劳动者的大量产物,换言之,都能以其他劳动者大量产物的价格进行交换。别人所需的物品,他能予以充分供给;他自己需要的,别人亦能充分供给。于是,社会各阶级普遍富裕。”这里,斯密显然是把经济史学家们所理解的狭义的“斯密型增长”(工厂内部分工所带来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与市场深化与市场范围的的扩大(即广义的社会分工)所带来的经济增长放在一起来思考的。现在看来,20世纪后经济学家们以及经济史学家们所使用的“斯密型增长”,大致就是斯密在这里所阐述的机理和所描述的情形。在下面的分析中,我们也会发现,尽管《国富论》是在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才开始发生的西方工业革命前所写的,但斯密这里对人类社会经济增长的动态机制和过程的描述和解释,已大致勾勒出了西方世界工业革命以来发达国家经济起飞的基本图景。
如果说经济增长基本上源于斯密型动态增长,或者说经济增长说到底就是斯密型动态增长本身的话,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斯密型动态增长过程和机制的生成?或换句话说,斯密型增长机制生成的最终动力源又在哪里?这显然是一个需要进一步思考和探讨的重大理论问题。实际上,在《国富论》第二章,斯密对此曾有一些理论猜测,即把它归结为人类所禀有的互通有无、物物交换和相互交易的倾向(propensity)。斯密说:“尽管人类的智慧能预察到分工会产生富裕,并想利用它来实现普遍富裕,但衍生出这么多益处的劳动分工,却原本不是人类智慧的结果。它必定是不以这种广大效用为目的的一种人类某种倾向所非常缓慢和逐渐生成的结果,这种倾向就是互通有无、物物交换,以及相互交易。”接着,斯密还深刻地指出:“这种倾向,是否是一种不能进一步分析的人类天性中本有的东西,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否是理性和言语能力的必然结果,这不属于我们现在的研究范围。”尽管如此,斯密还是发现,“这种倾向,为人类所共有,亦为人类所特有,在其他动物中是找不到的”。虽然斯密认识到研究人们所天生秉有的喜爱交换和交易的倾向这一课题已超出了其经济学思考的范围,他还是进一步猜测到,这种天生的本能可能与人的语言能力有关。
在亚当·斯密的市场分工和市场自发生成和成长理论问世200年后,当代奥地利学派的伟大思想家哈耶克从多种理论视角又对此作了深入的阐释,并进行了进一步的发展。按照哈耶克的自发市场秩序扩展论,只要市场秩序和竞争“没有在国家的帮助和纵容下蒙遭彻底的压制,那么一般来说竞争总是会发挥它的重要作用的,即使它发挥作用的速度比较缓慢”。因此,按照斯密-哈耶克的自发市场秩序生成和扩展理论,如果市场分工和交易的成长和深化不为政府和其它外在强制力量所干预、压制乃至绞杀,在任何文明社会中,市场经济总会自发生成、自发成长并不断扩展。
司马迁、斯密和哈耶克的人类市场秩序自发生成和扩展的理论发现,似乎也被中国改革开放30年的成功经验及1949-1978年中国计划经济的教训所证实。中国30年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无非是再一次证明,市场配置资源是一种目前被证明了的人类经济增长和社会繁荣的最佳和最为有效的途径。但是,在2007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政府干预主义卷土重来且甚嚣尘上的当今社会,是否市场竞争和资源配置方式还是一种最好的经济社会繁荣之道?对这些问题的正确认识和把握,正迫使我们回到中国经济社会沿革史的历史回顾和反思中去。本文下边进行的历史叙事和梳理,也许是对司马迁、斯密和哈耶克的自发市场秩序生成和扩展论的一个理论的验证和历史的诠释。
1、西汉时期的第一次工商业繁荣与禁榷制度和抑商政策的出现
秦汉之交,中国经历了一段群雄争霸、内外骚动、诸侯并起和民不聊生的时期。汉兴之后,出现了中央集权制的统一国家中第一次农工商业繁荣的高潮。按照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中的描述,“汉兴,海内为一,开关梁,弛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得其所欲”。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由于汉初中国的统一,加上朝廷在鼓励农业发展的同时,对工商业的发展也采取了较自由和宽容的政策,使得前汉时期工商业得到了很大发展。按照许多史学家的研究,汉高祖驾崩后,在汉惠帝尤其是汉文帝统治时期,朝廷听取大臣曹参的主张,采纳黄老之术,实行“拱己无为”的不扰民政治方略,而在具体的经济政策上,则采取了“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措施。到了汉景帝时期,朝廷则接受大臣晁错的建议,除了继续采取“君臣俱欲无为”、“从民之欲而不扰乱”的经济政策外,在政治上又部分采纳了若干法家学说,清静守法,还废除了一些从秦代沿用下来的残酷刑法。结果,就出现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公元前180-前141年)的盛世繁荣。在文景时期,富商大贾周流天下,城市之间的商品远程交易已经相当发达,全国性的交通网络也已经形成。据许倬云先生的研究,文景时期,中国已经形成了一种全国性的农业市场经济系统,“这一市场体系,建立在逐级集散市场网,并有相应的道路网络,联系各处的市集与城镇”。结果,汉代大都市,全都在这一网络的干线道路上。在各地城市间,又各有其道路网,联系各处的“乡聚”,“乡聚”之间,又有分叉道路,通往大小村子。“市场网依赖于道路网,以经济交换功能将中国凝聚成一个难以分割的经济共同体,其整合的坚实,竟可超越政治权力的统合”。另据一些国内外历史学家考证,在西汉时期,中国的海外贸易也开始自发萌生,甚至出现了在罗马帝国和汉时中国之间的远程贸易,如中国的丝绸在这个时期甚至更早就出口到西亚国家和罗马。文景之治时期中国社会内部市场经济秩序的自发生成和扩展的史实似乎表明,在一种农耕文明社会中,如果政府不过渡干预和掣肘市场扩展的自发力量(如汉文帝和汉景帝时期所采取的黄老之术),市场秩序就会大踏步地扩展——即使在已经基本走向“成型”的中华文化体系中,市场经济秩序仍然能不断冲破各地和各种各样的“布罗代尔钟罩”(the Braudel Bell Jar),从而导致经济增长、科技进步和社会繁荣。
市场的自发成长,冶金技术的进步,商业贸易的扩大,尤其是商人资本的集聚,也产生了一些令皇权专制统治者担忧的社会问题。在缺乏法治规制的传统社会的政治格局中,经济的自然成长和动态发展也使统治者感到某些潜在威胁。在这种社会格局下,市场自发扩展中的社会财富在少数人手中集聚,“豪富吏民,訾数巨万,而贫弱愈困”(《汉书·食货志》)。这也就成了西汉王朝的继位皇帝打击富商巨贾,遏制市场经济自由发展的一个现实理由。公元前140年,年轻的汉武帝刘彻(前156-87年)即位,时仅16岁。登基5年后,汉武帝便对民营工商业连下重手。首先,汉王朝强力推行“均输平准”等统购统销的国营商业政策,同时将盐、铁、酒等重要行业强行收归官营,由官府对重要物资的运输和贸易进行垄断——即所谓的“禁榷制度”。第二,加重商人赋税负担,对民营工商业征收重税,责令民营商人自报财产,陈报不实者,罚充军一年。结果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即中等以上的工商业家庭大都破产了。第三,“出告缗令”,直接没收商人财产。汉武帝仅仅通过告发和没收财产一项,就“得民财以亿计”(《史记·平淮书》)。在推行此项打击商人的措施同时,许多贪官污吏趁机鱼肉百姓,结果搞得“官乱民贫,盗贼并起,亡命者众”。第四,通过不断改变币制的办法,使商人所积累的大量货币财富丧失或减少其价值。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一种办法,贬低商人的社会地位,并加以各种形式的人身侮辱。通过上述种种政策,“文景之治”培育出来的繁荣的民营工商业遭到了极大打击。对中国社会历史影响更为深远的是,作为其控制社会和确保朝廷收入来源的一个成功范例,汉武帝的禁榷和官营制度以及其他抑商政策开了后来各王朝所效仿的先例。两千多年来,同类制度和措施被历代王朝屡屡采用,对中国社会内部市场经济的自发扩展和经济增长的斯密动力机制的形成,创生并沿存下来一种非常有效的束缚和制约机制。正如傅筑夫先生在《有关资本主义萌芽的几个问题》一文中所指出的那样:“……为实行禁榷制度而经营的官工业,其产品如盐、铁(农具)、酒、矾等虽然作为商品出卖,但是经营的目的并不是要发展这些工业,而是借以剥削消费者,以增加财政收入,同时达到重本抑末(即工商)的目的。这样一来,最有大量发展可能的工业部门被政府垄断,则一般商品经济自然就难以发展了。”这里我们不难明白这样一条道理,自秦汉以来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中国之所以在一个农耕自然经济的水平上自我循环和“内卷”,其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原来在于较早发展起来的强大皇权专制政治体制以及由官府所强制推行的重本抑末的禁榷制度和官工业体制安排!
这一制度机制实际运作的结果,就是自西汉以来,中国经济一直遵循着这样一种似乎不可理解的历史逻辑兜圈子:通过军事起义推翻前一个腐败的王朝,建立另一个皇权专制王朝→采取轻徭薄赋的财政政策→商品贸易和市场经济在皇权专制政制下的社会安定环境中有一定程度的发展→朝廷强制推行重本抑末的禁榷和官工商制度→工商业发展受到制约,官员腐败,社会矛盾激化→官府管制社会和官僚体制的行政能力衰落→国家财政匮乏→对农民的征敛加重→再依靠农民起义推翻一个王朝而建立一个新的王朝……这种传统中国社会的内在历史逻辑展开的一个外在历史结果,是中国市场经济秩序随王朝的政治周期和更替而发生了为诸多经济史学家所共同观察到的多次“巨大经济波动”。傅筑夫先生曾注意到,仅从秦汉到三国期间,中国历史上就发生过三次巨大经济波动:“一是发生在战国末年到秦汉之交,一是发生在西汉末年的新莽时期,一是发生在东汉末年至三国时期。”傅筑夫先生还发现,这三次巨大经济波动,“表现在政治上,便是王朝的三次兴亡和更替,即前一王朝随经济的崩溃而倾覆下去,后一王朝又随着经济的复苏而建立起来”。纵观中华民族数千年的社会史,一个巨大的历史悲剧是,这种伴随着王朝兴衰而发生的周期性的巨大经济波动并没有在东汉和三国时期终止,而似乎是经过隋、唐、宋、元、明而一直延续到晚清。
东汉末年开始的社会大动荡和经济大破坏历时约半个多世纪之久,整个黄河流域和淮河流域的经济区域被破坏为“一个烟火断绝、土旷人稀的荒凉地带”。后来经过西晋时期的国家统一和社会安定,中国经济才稍加恢复。接着,又进入十六国、南北朝至隋朝初期的大破坏、大混乱时期。“在这将近三个世纪的灾难岁月中,整个国家是一片天昏地暗,战争、饥馑、疾疫几乎毁灭了全部人口”,“留下一个千里无烟、荆棘载途的荒凉世界”。在隋朝(一个短命的王朝,只有37年的历史)建立起来之后,很快又陷入战乱和社会动荡之中,社会经济残破不堪。这样的社会大动荡、经济的大破坏一直延续到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初年(公元627年)。唐统一中国,结束了战争和剧烈社会动荡对经济的破坏。在政治统一和社会安定的环境中,中国的市场秩序才在一种开明专制的政制下有了一定的恢复,并获得了一定的成长空间。随即,中国社会经济也进入了一个相对高速的增长时期,不仅农业得到迅速恢复,商业贸易(包括国内和国外商品贸易)也有了很大发展。唐前期的经济增长和社会繁荣,持续了约120年,到唐玄宗天宝年间(公元742-756年),中国经济又达致鼎盛。然而,在盛唐的经济社会繁荣时期,最高统治集团开始腐败和挥霍无度起来,再加上社会豪强土地兼并加速,大量农民失地而变成了流民,社会矛盾也达到了空前的程度。最后,到了天宝13年(公元755年),终于酿成了历史上著名的“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加上中晚唐和五代十国时期的社会大动荡和大破坏,使得中国的社会经济残破凋敝。这一状况直到宋初才始有改善。公元960年,宋太祖赵匡胤经由陈桥兵变而“黄袍加身”,建立了宋朝,定都开封。宋太祖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进行政制和军事体制改革,改变唐代藩镇拥兵制度,把全部军权集中掌控在皇帝手中,并在政治上进一步加强皇权专制。在经济制度和经济政策上,官府掌握着与国家经济命脉有关的手工业部门,同时在发展市场经济和商品贸易方面采取了一些积极措施,如市场不再官设,管理市场的许多市官也被完全撤销了。与唐朝相比,除一些政府垄断的手工业部门外,宋朝政府一般不再干预和管制其他行业商人的正当经营活动,从而市场也不再被限制在一个固定的地点和狭小的范围之中。值得特别指出的是,自春秋以来一直到盛唐推行的开市时间限制,在宋代被取消,从而商人可以日夜进行交易活动。对于这一变化,傅筑夫先生评价道:“这样一来,多年来在商业经营上所设置的人为障碍都消失了,工商业者第一次获得了自由。这样的变化表面看来虽然只是市场体制上的一点变化,但是实际上乃是中国古代商业一次重大的革命性变化,简单说,这是一次商业革命,是商业和城市由古代型向近代型的转化。”宋代商业和市场贸易空前的繁荣,也推动了采矿业、冶金业、工业制造业、纺织业、造船业、制糖业以及造纸业等官营和民营手工业的发展和技术进步。另外,尽管从宋初朝廷就开始实行严格的榷茶制度,但是在整个市场经济繁盛发展的大社会环境中,宋代的茶叶产销也还是在王朝的专制管束下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另外,宋代的冶金业也有很大的发展,从中我们也许能洞悉北宋时期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状况。经济史学家傅衣凌先生指出,在北宋时期(公元960-1127年),中国铁的产量似乎已经是1640年英格兰和威尔士产量的2。5-5倍,并且可能与18世纪欧洲(包括俄国欧洲部分)的铁总产量差不多。傅衣凌先生的比较历史研究还发现,英国的铁产量从1540年到1740年的200年间增加了3倍稍多一点,中国的铁产量从850年至1050年的200年间也增长了2倍。另外,美国耶鲁大学史学教授韩森的研究也印证了这一点:“1078年(北宋元丰六年),中国的铁年产量至少为113,375公吨(125,000英吨),是806年的6倍。1078年,数量突破至每人1。4公斤(3。1磅)的铁,而欧洲要到1700年才达到这个比例。”韩森教授接着还指出,在北宋时期,中国的铁器生产制造大量集中在开封,而开封当时的人口已经近100万人。在当时的开封,数以千计的工匠在规模庞大的工场中用铁制造剑、盔甲以及其它兵器,还有更多的铁被官营工场消耗,用来制造工具、钉子、锁以及乐器。韩森还发现,“这些工场有坚固的冶铁炉,场面与工业革命之处的欧洲颇相似”。单从宋代的市场扩展、技术进步和冶金业发展等方面来看,与17、18世纪欧洲各国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若,中国社会已经提早600-700年就已经走到了社会学家所说的人类社会近代化的大门口。
从公元960年到公元11世纪末,中国的经济“一直在沿着一条上升的曲线”增长着。然而,北宋时期这百余年的市场经济繁荣,曾一度被北方民族的兴起和战争入侵所打断。北宋末年,女真族兴起,在灭辽后挥军南下,进犯大宋。于是,整个中原地区又陷入兵燹战乱之中。宋金战争地区,最初是在中原一带,后又扩展到淮河流域。在金兵的大举入侵而占领江淮以北地区之后,中国北方一度繁荣的市场经济遭到了惨重破坏,使北宋时期繁荣兴旺的黄淮两大主要经济区荆榛千里,鸡犬无存,从而整个中国经济又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历史波动的低谷之中。
随着江南城镇和市场网络的形成和发展,手工业行会和商业工会组织也有了很大发展,甚至有的学者认为这时出现了“市民阶级”。在南宋时期,中国的对外贸易也十分发达。据童书业先生的研究,“宋代设立市舶司,管领海商”,除广州外,南宋时期还有杭、明、泉、密四州市舶司和其它管领海关的机关。当时中国的贸易范围,东至朝鲜、日本,南至南洋各国和印度,西至波斯、阿拉伯诸国。从海外贸易的城市格局来说,杭州自北宋以来一直集海港、运河终点、内河航运站的功能于一身,从而在对内对外贸易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另外,最近的一些历史和考古研究也发现,经由泉州而发展起来的海外贸易和造船业,当时也已经相当发达。
南宋王朝统治下的市场经济的自发繁荣和发展,最后还是被蒙古大军的南下所打断了。蒙古军于1234年灭金,接着又发动了征伐南宋的战争。1267年,忽必烈定都燕京(现在的北京),号称中都,后改称大都。1271年,忽必烈把原来的金帝国、西夏、宋帝国部分地区、大理国和蒙古本土合并成一个帝国,并改国号为大元。经过数十年的征战,蒙元大军最后消灭了南宋的抵抗势力,并在横跨亚洲东部的大片疆土上建立起了元帝国的统治。蒙古统治者发动的征服战争,对中国社会的破坏是巨大的。蒙古大军的残酷屠杀、奴役和摧残,使中原、江南的大片土地上原有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受到了极大的破坏,以至于童书业先生曾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宋代手工业于商业的发展,本已准备了资本主义萌芽的条件(虽然在当时还没有资本主义萌芽的现象),如果没有元朝的进入和统治,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发生,可能要提前一二百年。元朝的进入和统治,阻碍了这种发展,使得中国的封建经济停滞下来,甚至倒退。”
蒙元早期,尤其是在征服中原和江南地区的征战中,中国的市场经济和商品贸易遭受到极大的破坏。元朝的政治统治稳定下来之后,官府的手工业垄断也自然产生了低效率,并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元代民间市场秩序的扩展。然而,从各种历史资料,尤其是从《马可波罗游记》的记载描述中,我们仍可以判断,市场经济和民间手工业、商业还是在元帝国军政一体化的政治经济体制中强韧地萌生和发展着。到了元朝中后期,中国东南城市的手工业和商业又恢复和发展起来,其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当时的欧洲。除了大都外,像邳州、淮安、泰州、扬州、新州、镇江、苏州、建康、临安、泉州、庆元(宁波)、温州,以及中国北方的城市汴梁、涿州、中定府、太原府、平阳府、京兆府(西安)等城市的工商业和贸易,也都曾繁盛一时。
中国元朝时期市场经济发展的历史轨迹表明,即使是在一个军政合一的专制政府的统治下,只要没有战争和大的社会动乱,只要官府稍给民间一定的市场交换和商品贸易空间,市场经济秩序仍然能在一个十分艰难的社会环境中顽强地自发生长起来。然而,元朝市场经济的艰难成长,很快又为中国王朝更替的历史周期率所打断了。元末明初的农民起义和战争,对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又造成了新一轮的破坏。
官府横征暴敛和残酷盘剥,导致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元末的黄淮泛滥和其它天灾人祸,更激化了社会矛盾。这一系列因素结合在一起,导致元末民间骚乱和农民暴动此起彼伏,最后则汇成了农民起义的巨大洪流。于是,一个王朝的末期又到了。1368年,朱元璋率农民起义大军推翻了大元帝国,建立了大明王朝。
1、明初“重本抑末”的基本国策与中国市场经济的萌生和恢复
明初朱氏王朝为巩固其政治统治而实行的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以及控制社会、干预市场经济活动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对中国尤其是江南地区的商品经济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和约束作用。只是在确立了稳定的中央集权统治之后,朱氏王朝对社会的控制以及对手工业和商业发展的干预才开始有所放松。随着明朝政府对地方的集权统治逐渐弱化,各地手工业和商业才逐渐获得了一定的发展空间。从国内经济史学界的研究来看,有学者对明初市场经济的发展有不同观点。譬如,据李龙潜教授的研究,明初中国的纺织业、矿冶业、陶瓷业、造船业以及制醣、榨油、制茶业都有很大发展,并“日趋繁荣”。李龙潜还认为,这一时期,不但官营手工业日趋繁荣,私营手工业和商业也有一定的恢复和发展。因而,李龙潜得出结论说:“明初的‘抑商’,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另外,童书城教授也认为,明初中国商品经济有了显著的发展,并出现了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许涤新和吴承明先生等则认为直到明朝后期,中国才出现“资本主义萌芽”)。为什么在朱元璋的重农抑商的基本国策下,明初的市场经济有一定的发展?按照傅衣凌等的研究,这可能是因为:(1)尽管明初政府对商人活动加以严格控制,但是由于明太祖采取了轻赋税政策,且征税手续简约,刺激了商人的积极性,从而对商业的繁荣起了积极作用;(2)政府废除了元代匠户长年服役的制度,放宽了对工匠的限制,给了工匠自由支配的时间,允许工匠自由经营商品生产;(3)改变元末因交钞贬值导致的货币混乱状况,一定时期内稳定铜币和纸币的发行(尽管洪武末年宝钞又有大幅度贬值),显然有利于促进和保障商品的流通;(4)明初政府大力鼓励农民种植桑、麻、棉等经济作物,从而为纺织业的一定程度的发展创造了条件;(5)明初交通事业的发达,如整顿驿站,设立马站、递运所、急递铺以及修建驿站大道等,对各地商业贸易的往来提供了许多便利条件;(6)朱明王朝统一中国后的社会稳定,有利于经济发展。故商品经济在明初皇权专制政制下步履维艰地发展起来,应该是当时市场自发力量冲破政府抑制商业和管制商人的基本国策而不断成长的一个自然结果。
从明朝历史来看,经过短暂的十年左右的“仁宣之治”(公元1425-1435年),到了正统(1436-1449年)、成化(1465-1487年)时期,尤其是在嘉靖(1522-1566年)到万历(1573-1620年)年间,官府逐渐放松了对市场经济自发扩展的压制,民间市场争得了自发成长的空间和社会环境。另一方面,从正统到正德(1506-1521年)年间,皇室、官绅和地主大肆兼并土地,许多农民流离失所,一些失地农民或到荒山种植经济作物和开发矿冶,或流入城市中到手工业和商业中谋生。加上仁宣之后各级官府腐败横生,国家对社会的政治控制力日益衰弱,也使一部分农民摆脱了明初皇权专制下的种种社会束缚(颇似15世纪末到17世纪英国的圈地运动为后来城市工商业的发展,尤其是机械化大工业生产预备了大量自由劳动力的情形)。这实际上为后来嘉靖到万历时市场经济的繁荣创造了一些有利条件。结果,中国大部分地区——尤其是江南地区——的商品经济逐渐繁荣起来,民营手工业和商业在这一时期有了空前的发展,以至于许多学者认为,与同时期西方国家的工商业和技术发展水平相比,中国是当时世界上经济最发达、工商业最繁荣的国家。
明朝中后期市场经济的繁荣,从许多方面均反映出来。首先,随着棉花在明代中国大范围的推广种植,中国的纺织业——尤其是江南的纺织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松江、嘉定、常熟、海宁、嘉善的纺织业,非常发达。在这些城镇中,不仅出现了较大规模的手工工场,而且纺织技术也有很大提高。另外,明中后期纺织品商品化程度也非常高,以致于史有“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嘉善)纱”之说(雍正《浙江通志》卷102,引万历《嘉善县志》卷六)。明代经济史的许多研究者都发现,松江、嘉定、常熟等地的棉布曾远销全国,尤其是北方许多地区。除了棉纺织业的繁荣发展之外,在明中后期,苏州、杭州、南京、嘉兴、湖州等江南城市的丝织业也非常发达,并且出现了一些专营绸缎生产和贸易的富商巨贾,这也就是中国经济史学界普遍认为的明末“资本主义经营方式的萌芽”现象。
明代冶金业、采矿业的繁荣发展,带动了其他制造业——尤其是武器制造业和造船业的发展。中国经济史学界的许多研究均发现,明代的造船业技术已经非常先进,且颇具规模了。明代中国的造船工场,不仅能造出行驶大洋的海船战舰,而且还造出了各种各样的黄船(御用)、商船、渔船和游船。永乐年间制造的郑和下西洋所用的宝船,就长44丈,宽18丈,且设备坚固、齐全、耐用,是当时世界上最大和最先进的航海巨舶。据朱伯康和施正康的研究,明代最大的造船基地是设在南京的龙江提举司所属造船工场,其主要以造战船、巡船和海船为主;设在淮安的清江提举司所属造船工场,则以造漕运粮船为主。除南京、浙江、湖北、广东、福建等地有大型造船厂外,在各地还有不少小型的民营造船厂。在明代的一些大型造船厂中,分工细密,技术先进,有一套成熟的工艺流程,并初步具有了近代工厂的组织管理形式。
明代中后期市场经济的繁荣发展,曾导致全国性商道和市场网络的初步形成,并从而引发了各地区之间的不同经济分工,以致于一些经济史学家认为明代中后期国内统一市场已经开始出现。地区间的经济分工,又反过来推进了市场的深化和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种种历史迹象表明,经济增长的斯密动力机制,在明朝中后期的中国许多地区——尤其是江南地区——已经非常明显。在明代中后期,各地区经济上的相互依赖也明显加强。譬如,北方地区一般要依靠南方运来的棉布,而南方的棉纺织区域一般又依靠北方运来的棉花原料。地区间经济分工的加强和全国性商道、市场贸易网络的出现,与明代交通运输的发展是分不开的。明朝官府不仅组织民众兴修了从北京至南京、浙江、福建,至江西、广东,至河南、湖广、广西,至陕西、四川,至贵州、云南,以及至山西和山东等地的多条国内主要交通干线和驿路,而且也疏通了纵贯南北的京杭大运河。另外,明代中国的海上交通运输也十分发达。
随着国内农业、手工业和商业贸易的繁盛发展,到了明代中后期,中国的对外贸易也有很大发展。明初,朱元璋出于防止内地反抗势力与海外力量联合起来危害其统治的考虑,同时亦害怕商品经济的发展会侵蚀建立在自然经济基础上的政权稳定,在国内推行“重农务本”政策的同时,在对外贸易上,一方面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另一方面,为了怀柔海外诸国,也允许一定的“朝贡贸易”。后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明代的民间商舶贸易频繁,参加对外贸易的私商也越来越多。再加上,不断有一些海外商人来到中国进行商品贸易,明朝政府根本无法禁止偌大中国的海外贸易,故逐渐放松了海禁,并在广州和东南沿海的一些通商口岸城市建立了管理对外贸易的官方“牙行”。明中叶以后,海商私自造船出洋贸易逐渐发展起来。到了嘉靖年间,朝廷曾再度实行海禁,但收效不大。到了隆庆元年(1567年),朝廷便批准了福建巡抚都御史涂泽民的建议,完全开放了海禁,“准贩东西二洋”了(但与日本的贸易仍在禁止之列)。明朝中后期发展起来的对外贸易,拉动了广东、江浙和东南沿海地区的手工业发展,也增加了参与对外贸易的沿海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历史现象是,随着明代海外贸易的增加,海外白银大量流入中国。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对外出口大量的精美瓷器,中国的生丝、丝织品当时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加上一些私商违禁出口大量硝石、硫磺和金属制品等,中国的出口量很大。从进口来看,当时中国大多进口一些香料、药材、珠宝、象牙等,因而明朝时期的对外贸易常常处于出超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外国商人只好用美洲的白银来购买中国的商品。结果,大量白银流入中国。据卜正民的研究,明朝后期每年流入中国的白银曾达数百万两。在当时的经济社会发展格局中,白银的流入恰恰适应了中国市场经济扩展以及商品贸易发展对大量货币流通手段的需要。由于明代海外白银的大量流入缓解了中国市场经济扩展中的银荒问题,这对明朝中后期的经济繁荣,显然有比较直接的促进作用。
综合考察明代中后期手工制造业、采矿业、商业、交通运输、对外贸易以及城市化的动态发展,我们今天可以大致判断,到了16世纪末和17世纪初,中国似乎已经再次走到了近代市场经济的大门口,并且从整体来看,中国经济的市场化程度以及手工制造业技术,决不低于西欧诸国——如果说不是更发达的话。
明中叶以后,中国社会的“政治腐败与经济发展并存”的格局维系了近百年。导致这种历史现象出现的原因,现在看来正是缺乏较完备和良序运作的法律制度的社会条件下市场经济自发成长的一个必然结果,且古今似无例外。从西汉文景之治时期的市场经济的自发成长,到汉武帝时期的禁榷抑商政策和制度的推出,以及宋元时期市场经济的自发发展到元帝国的覆灭,均说明了这一点。这些史实表明,尽管在支撑市场运作的政治民主制度和私法系统不具备或者至少说不完备的条件下,市场经济可以在一段历史时期中得以成长发展,但是一个社会是不可能在日趋恶化的政治腐败中长久维系下去的。
明末清初的战争、动乱和王朝更替,像中国历史上以前的几个王朝末期一样,又对中国的市场经济秩序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这对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来说,无疑又是一场浩劫。在《中国手工业商业发展史》中,童书业先生曾指出:“满族进入中原时,曾在中原大肆蹂躏,破坏各地尤其是工商业最发达的东南地区经济。如山东黄河济南一带,被他们弄得‘村落寥寥,途次杳茫,遥闻多号泣之声’。山西省则是‘百姓杀戮过半,财物纷掠殆尽,庐舍丘墟,田园荒芜’。四川省被攻杀十余年,‘杀死不计其数’。江西省各县城‘大都不过数十家’,或‘止余瓦砾空城’。至于所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屠城’等等,对于东南繁华地区的摧残更都是有名的凄惨故事。这样,明代的工商业中心就大部分遭到破坏。”从童书业先生的这些描述中,我们今天也可以想象,每次王朝更替,会给中国社会以及市场的自发成长带来多么深重的灾难。
四、清代中国市场经济的兴衰与近代工商业的萌生与发展
1644年满清入关定鼎北京后,为了巩固其统治,清王朝采取了“与民休息”、“轻徭薄赋”以及促进并保护商品贸易等措施,力图在明末清初的战争废墟上恢复经济。这实际上为一个以小农生产为主的前现代社会基础上的市场经济的扩展,提供了相对合宜的社会环境。结果,在无重大战乱和社会相对稳定的近百年时间里,中国的市场贸易又自发成长起来,到康乾盛世时期——尤其是康熙年间后期到乾隆年间中期,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又趋于鼎盛。除了这段社会相对稳定时期市场经济的自发成长外,清政府所采取的有利于市场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大致如下:
其次,鉴于明朝倾覆的历史教训,为了在立国后恢复农业和刺激工商业的发展,清朝政府对农业和工商业均采取减免税额的办法,对各省荒地减免税粮,对遭兵荒、水旱等灾荒地区的税粮,也予以减免。同时,清朝政府还废除了明代的工匠制度,解放了手工业者的匠籍身份,“令各省俱除匠籍为民”,并免除手工业者的徭役。尤其是在清朝政府在采取地丁合一税制后,一般只征收钱粮,不再有丝绢纺织品之征。官府所需的布匹和官局织造需要的丝织原料,也以市价向布商和丝商购买。这些措施对促进清初经济的恢复和市场经济的自发成长,无疑有一定的作用。纵观整个清朝267年的统治,除清初和清末战争、平叛和对外赔款的需要外,民众的税负是比较轻的,相应地政府的财政支出占整个国民经济的比重也不大。从税制上来看,在清初,为了筹集军饷来稳固其统治,清政府采取“天下田赋,悉照万历年间则例征收”政策,并仍然采取明代田赋和丁赋分别征收的办法。然而,到政权稳固下来之后,清朝改为“摊丁入亩、地丁合一”的税收制度,并曾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由皇帝下诏提出“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著名税收政策。自清初废匠籍,到实行摊丁入亩的税收制度后,清政府也把匠班银并入田亩征收,一般不再采取征收纺织品的形态,从而使工匠的税收负担也明显减轻,从而有利于手工业的进一步发展。另据美国华裔史学家徐中约先生的研究,“在顺治朝(1644-1661年),清廷的岁入约为2,800万两;康熙朝(1662-1722年),约为4,000万两;而乾隆朝(1736-1795年)岁入在4,300万两-4,800万两之间”。考虑到中国人口和耕地面积均有大幅度的增长,这一时期民众的税收负担几乎没有增加,甚至还有所减少。清廷的低赋税政策,显然有利于民间经济尤其是市场经济的发展。结果,到康乾期间,中国的棉纺织业、丝绸业、陶瓷业、制茶业、制醣业、造纸业、冶铁业、造船业逐渐发展起来。中国市场经济经历了康熙和雍正时期的恢复和发展,到乾隆中期,已臻鼎盛,以致于一些研究清代经济史的学者认为,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到达了一个“高峰时期”,“这时商品流通的条件,随着商品经济的发达而日臻完善,远非昔日可比”。
第四,为了促进商品交易和市场经济的发展,清廷制定了一些保护市场竞争的法律法规,如规定“凡占据市行,与民争利”者,“定置重典”(《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卷765)。除了在立法上对保护市场贸易和竞争做出一些制度性的规定外,清廷还根据市场发展的需要在大市镇派驻机构和官员管理市场,保证市场运行秩序,并统一度量衡,打击制造贩卖伪劣商品者,从而为商业经营和贸易创造了一定的合宜环境。不仅如此,清政府还修道路、建桥梁、疏河道、建驿站,为全国的商品流通提供一定的交通便利,以致于“相对于前代而言,清代的水路交通和陆路交通都比较通畅。水、陆两系交通的主要干线都由国家各级官府负责管理和维修”。
在相对和平的社会环境下市场经济的自发成长,加上清政府所采取的上述几项鼓励经济发展和商业贸易的政策,导致了康乾盛世期间市场经济70余年的繁荣。许多学者均注意到,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到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中国市场经济曾出现了一个高度发展的繁荣时期。
对拜罗克和麦迪森的这类大范围、多国家和长时段的历史估计数字,虽然我们今天不能尽信,但是他们的研究和估计至少从一些方面反映出了清代前期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情况,且在尚缺少精确历史统计数字的情况下,通过这些估计数字,我们至少可以大致把握某一国家在一定历史时期中整体经济发展的大概情况。除此之外,从国内明清经济史的零散研究数据中,我们同样也可以从某些方面确信清初至乾隆末年中国市场经济的大致走向和发展脉络。譬如,现有清代经济史研究的一些文献表明,在顺治十八年(1662年),中国的丁数为1900万,按每户一丁五口来推算,这时中国总人口还不到一亿;但是,到乾隆六年(1742年),中国的人口就增加到了1亿4千多万;到乾隆四十八年(1784年),中国的人口已经达到2亿6千多万;到乾隆五十五年(1791年),中国人口已经超过3亿。在人口快速增加的同时,中国的耕地面积也不断增加。据《清世祖实录》的记载,在顺治八年(1652年),全国的耕地面积仅为2.9亿亩(仅为明万历年间的40%左右,这其中可能有漏报之处),在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已经达到7.2亿亩。在雍正、乾隆年间,清廷又继续鼓励向山区、口外、边疆如新疆、内蒙、东北、台湾等地拓垦,进一步增加了中国的耕地面积。按照许涤新、吴承明等的估计,在清朝嘉道年间,中国的耕地面积甚至达到11-12亿亩。因而,单从人口和农业增长来判断,在康乾经济繁荣期,中国的综合经济实力在国际上处于领先地位,应该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清代前期农业中经济作物的增加和手工业的发展,自然与商业和国内贸易的发展密不可分,或者说互为条件。棉花、蚕丝、烟草、花生产量的增加,加上田赋的货币化和人口的增加,这些因素均有利于农产品的商品化,从而促进了棉纺业、丝织业、制盐业、制铁业的发展和全国销售网络的形成。清代前期自然经济条件下国内商品贸易和流通网络的形成,也促使了一些专业化城镇开始出现。在雍乾时期,一些工商业大城市开始形成。当时,除著名的北京、佛山、汉口、苏州这“天下四聚”(《广阳杂记》卷四)外,还有南京、扬州、杭州、广州、重庆、芜湖、淮安等重要的商业贸易都市。在北方,除北京外,天津、开封、临清、济南、张家口等商业城市也十分繁荣。这一时期,一些著名的商业和贸易城镇也大批出现。除著名的朱仙镇、景德镇、佛山镇这些专业商业贸易中心外,还有丝绸业巨镇南浔、乌青、震泽、菱湖、濮院,绵织业和布匹转运城镇新泾、朱泾、枫泾、南翔、高县(山西曲沃),粮业巨镇枫桥、黎里、平望、长安(浙江海宁)、阿城(山东阳谷)、枞阳(安徽桐城)、邵伯(江苏扬州)、鱼洞(四川巴县)等等。康乾时期的这些商品制造、销售和转运的巨镇如此众多和发达,以致于一些研究明清经济史的学者认为,在这一时期,许多地区(尤其是在江南地区)市镇星罗棋布,“差不多每隔十里就有市,每隔二三十里就有镇”;“雍、乾时期的城市和市镇,无论从城建规模、人口结构、商品交换等方面看,都有较大发展”。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许多综合和专业市镇的发展,是由于经济的因素即商业的发展而“自下而上”地形成的。
康乾盛世时期——尤其是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到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期间——中国国内市场经济的自发成长,也推动了这一时期中国对外贸易一定程度的发展。从顺治十二年到康熙二十二年(1655-1683年),满清政府实行非常严格的海禁,在康熙五十六年到雍正五年(1717-1727年)也实行过部分海禁,并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撤销了泉州、宁波、松江三个海关,实行“一口通商”、“防夷五事”的政策。除这三个时期外,清代前期中国的海外贸易还是有一定的发展。根据童书城的研究,乾隆时期开放给中外商人进行贸易的大大小小的港口有100多处,如广东有5大总口及43处小口,福建有20余处,浙江有15处,江苏有20余处。北方有天津,还有山东的登州、辽东的牛庄等港口。除此之外,山东、河北、辽宁的港口的“轻舟”贩运也十分活跃。据此,童书城发现,“当时虽然政府规定是广州、泉州、宁波、松江四口通商,但实际上中国整个沿海的大小港口都是开放的”。
最后应该指出的是,从现有史料来看,尽管康乾盛世期间中国的人口、耕地面积、经济总量,以及国内市场交易和海外贸易总量均超过前朝,但是,从市场的分工和深化程度、手工业技术和制造业水平,以及手工业商业组织和交换形式来看,清代中国与前朝尤其是明朝中后期市场经济繁荣时期相比,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变化和演进。这一时期中国市场分工和深化的程度,大致重复了明朝中后期市场经济自发扩展的格局和水平,而嘉庆、道光时期的经济萧条,又似乎重演了万历末年到崇祯年间的情形。明清时期中国市场经济的两次周期性兴衰,正好说明了皇权专制制度下市场经济自发成长总是难能超越制度局限,或者反过来说,中国传统社会中的政治与法律制度安排终究不能孕育出并确保现代市场秩序的自发成长和良序运行。由此来判断,那种认为没有近代以来西方科学技术、社会理念以及近现代法律与政治制度的传入,中国也能自发走向现代市场经济的观点,现在看来仍然值得怀疑。
康乾时期中国市场经济的自发成长,到乾隆朝晚期似乎已经达致其极限。国内外研究清史和清代经济史的专家有一个大致共识是,到乾隆末年,大清王朝已经走过了它的巅峰,并且已经埋下了嘉道年间政治衰朽、经济萧条和社会动荡的种子。究其原因,我们会发现,与明代中后期的情形几乎一样,这完全是传统中国社会的皇权专制政制架构下王朝兴衰更替的一轮历史重复:政府官员的贪腐普遍化以及社会财富向官家望族的急剧集中,最终导致了王朝的衰朽和社会的动乱,并进而导致市场经济秩序的衰败。
朝廷的奢侈铺张,各级官吏的贪腐,以及社会财富向官家望族的积聚,导致了乾隆晚期和嘉道时期社会财富占有上的极度两极分化,从而破坏了市场经济在皇权专制政制下进一步成长的基础:一方面,政府官员和缙绅地主大量购置和兼并土地,过着奢侈淫逸的生活;另一方面,大批农民失地破产,甚至沦为流民,过着极其悲惨的生活。在此社会格局中,社会矛盾不断激化,全国各地民众起义此起彼伏,如乾隆晚期的甘肃回民起义,东南沿海地区天地会的武装起义,台湾的林爽文起义,湘黔苗民起义,以及嘉道时期川楚陕地区的白莲教起义,直隶、河南、山东的天理教起义,等等。朝廷的吏治败坏,各级官员的贪污腐化,加上清政府要为镇压各地民众起义筹集军饷,也导致了嘉道时期清廷的财政拮据。为了弥补财政亏空,满清政府加强了对城乡手工业者和采矿业的苛征暴敛。这又导致嘉道时期采矿业和城乡手工业的萎缩,尤其是丝织业和棉纺业的停织歇业和贸易量减少。尤其是在苏州、南京、嘉定、湖州等江南传统纺织业的重要基地,出现了“机坊大坏,失业尤多”,“自屡经荒歉,贸易日就消减,以今较昔,不过十之二三”的情形(《白下琐言》卷八)。
在嘉道时期财政拮据、吏治腐败和农民窘困的同时,中国的人口却在继续增长。据何炳棣的研究,在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中国人口为2.75亿人,道光元年(1820年)为3.5亿人,道光二十年(1840)为4.13亿,到了道光三十年(1850年),则进一步增长到4.3亿人,年平均增长率为6.3‰。在嘉道时期中国人口继续增加的同时,中国的耕地面积不但未增,反而有些下降。譬如,在乾隆十八年(1753年),全国的耕地面积为7.08亿亩,人均为6.89亩,到了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清朝的耕地面积只是略增到7.17亿亩,人均已经下降到2.5亩。到了嘉庆十七年(1812年),全国的耕地面积则下降到了7.05亿亩,结果,人均耕地只有1.95亩了。人口增加和耕地面积减少,官吏和豪强地主的土地兼并激烈,加上较重的赋税,导致大批自耕农无业可守,弃地抛荒而变成流民,从而使清政府直接掌握的纳税丁户急剧减少,而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又隐匿占有土地,采取各种办法逃避田赋。在清代中期,繁复的土地租佃制使土地的使用权一再转让,这也给官府的田赋收纳增加了困难,从而更进一步恶化了嘉道时期清廷的财政困难。
尽管由于缺乏全面且大视角的综合研究和第一手资料,目前我们还不能完全得出一副较为完整和清晰的嘉道时期市场经济运行的整体图景,但是,从目前所能查阅的文献中我们至少可以判断,中国的市场容量和总体经济规模随着人口增长在嘉道时期的55年间还是有一定程度的缓慢增长的。但是,由于这一时期中国人口的持续增加,当时中国社会的可能情形是“有增长,但没有发展”,甚至人均经济总量在这一时期还有可能是下降的趋势。尤其是在道光朝中后期,中国的经济总量有一定的下降。与此同时,西方世界正在19世纪上半叶经历着工业革命所带来的快速经济起飞,而嘉道时期中国的市场经济,基本还是在一个以农业为基础的自然经济体内运行,并呈现出各种乱象和衰颓趋势,这大致也就是吴承明先生所言的“道光萧条”。由此来看,费正清和赖肖尔在其名著《中国:传统与变革》中所提出的如下判断,应该说基本上是有道理的:“1800年的中国经济不仅与欧洲经济处于不同发展阶段,而且结构不同,差异迥然。……技术水平仍然停滞不前,人口增长趋于抵消生产的任何的增加。简言之,生产基本上完全是为了消费,陷于刚好维持人民生活的无休止的循环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净节余和投资是完全不可能的。”
鸦片的输入和白银的大量流出,对嘉道时期以及后来咸丰年间(1851-1862年)的中国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影响十分巨大:(1)大量烟民吸食鸦片,不但极大地损害了中国人的生理和心理健康,消弱了大清军队的战斗力,而且“和私贩鸦片有关的贪污也从精神方面使中国南方各省的国家官吏完全腐化”。(2)由于大量吸毒者把钱花在吸食鸦片上,无钱消费其他商品,导致道光年间商品市场需求停滞,市场普遍萎缩。(3)白银大量外流,造成中国的贵金属货币不足,加速了清王朝的财政危机,各省拖欠日多,国库存银日少。为了维护其统治和国防的需要,清政府只好加强对农民和工商业者的税赋搜括,更进一步打击了工农业生产和商业贸易。正如当时的学者包世臣在19世纪40年代所观察到的,“商贾不行,生计路绌,推原其故,皆由银贵”(《安吴四种》卷26)。当时的另一位学者冯桂芬也注意到,到了19世纪40年代,出现富商大贾“倒罢一空”,“凡百贸易,十减五六”(《显志堂稿》卷11)的现象。(4)白银大量流出,导致银贵钱贱。譬如,在乾隆五年(1740年)时,1两白银换800文铜钱,到道光八年(1828年)时,1两银在直隶值2500文铜钱,在山东则值2600文。(5)银价上涨后,由于按照官府规定缴纳税赋仍要以银计算,这无疑加重了农民、工商界人士和其他税赋缴纳者的负担,导致民众生活日益贫困化,从而加重了道光和咸丰年间的社会危机。
巨额战争赔款,加上鸦片输入不断增加,导致白银不断大量外流和政府财政更加窘迫。清政府在鸦片战争中的巨大军费开支和战后赔款,都迫使清政府加征赋税。税负加重,银贵钱贱,加速了工商业的破产和民众的贫困,致使许多小农和小手工业者破产。除此之外,为了应付窘迫的财政困难,在咸丰三年(1853年)4月,清政府又开始发行票、钞、大钱21种之多。票、钞、大钱的大量发行,导致了恶性的通货膨胀,更加重了民众的贫困化,更使农民、小生产者和小商小贩不能进行正常的生产和买卖活动。加之,在19世纪的40、50年代,中国又发生了多次大的自然灾害,如1847年的河南大旱,1849年的湖北、安徽、江苏和山东的洪涝灾害,1849年广西的大饥荒,1852年山东境内的黄河改道(淹没了大片地区),等等。在此内外交困、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的社会格局中,先后在广西和长江中下游地区爆发了长达14年的太平天国起义(1850-1864年),在山东、河南、安徽和江苏爆发了捻军起义(1853-1868年),以及在云南、甘肃、陕西、宁夏和新疆地区爆发了回民起义(1855-1873年)。这些规模巨大且历时均十几年的大起义和清政府的平乱战争,对内忧外患中的市场经济产生了巨大破坏,不仅导致7千万以上的人口丧生,而且使江南、华东这些市场经济发达的地区残破不堪,十分凋敝。对此,曾国藩曾描述到:“自池州以下,两岸难民,皆避居江心洲渚之上,……老幼相携,草根掘尽,则食其所亲之肉。徽池宁国等属,黄茅白骨,或竟日不逢一人。”李鸿章也提到,尽管过去“苏省民稠地密,大都半里一村,三里一镇,炊烟相望,鸡犬相闻”,但战争之后,“今则一望平芜,荆榛塞路,有数里无居民者,有二三十里无居民者”。另外,太平天国起义也对非太平军占领地区的城市贸易、商业信贷、交通航运,以及农业收成产生了消极影响。起义和战争除了对地区经济的直接破坏之外,也对沿海地区的对外贸易产生了诸多负面影响。
1840年之后,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强行打开了大清帝国封闭的国门,一方面加重了中国的社会危机,以致发生了像太平天国运动和捻军起义这样长达十几年的社会大动乱,从而对市场经济造成了巨大破坏;另一方面也唤醒了中国的有识之士,使国人开始认识到近代工业科技、工商业组织形式,乃至国际贸易的巨大优长,并开始反思皇权专制制度这样的根本问题。随之,中国各界人士——从朝廷大臣到开明知识分子、工商界人士和乡绅——均开始学习和研究西方,不但学习科学知识,引进西方的机器和制造业技术,也开始研究西方的文化、制度和法律。在经济方面,一些朝廷重臣则主办“洋务”,建立近代钢铁、军工和民用企业,修建铁路,开放通商口岸,引进外资和发展外贸,从而开始探寻社会学家所说的“中国社会的现代化之路”。
19世纪60年代后,清政府的一些大臣——如奕訢、曾国藩、李鸿章和左宗棠等在“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指导下,主张采用西方国家的近代科学技术,创办近代军事工业,开展洋务运动。从1861年到1872年,洋务派官僚先是建立翻译馆、新式学堂,并派留学生出国留学,以广泛接受西方的火器、机器和科学知识,又在60年代后半期设立了江南制造总局、福州船政局、金陵机器制造局、天津机器局等第一批官办的近代工业企业。70年代后,洋务派官僚又开始从“自强”转向“求富”,创办了一些民用工矿业(包括纺织、煤矿和炼铁等)和交通运输业(如轮船、铁路、电报),并开始以“官督商办”的形式开办了轮船招商局、开平矿务局、上海机器织布局和天津电报总局(1884年改为中国电报总局)等。在此期间,一些省的督抚也开始设立并经营各地的新式军工企业,成立了兰州机器局、云南机器局、山东机器局、四川机器局等。从1865年开始到1895年甲午战争结束这30年期间,清政府建立了21个大小不等的军工企业。1881年,在洋务派官僚主持下,开平矿务局集资建成了唐山至胥各庄的10公里铁路。1885年中法战争后,唐胥铁路又分别向山海关和天津延伸,路长发展到130多公里。加上关东铁路和台湾的铁路,到1894年,中国已有了477公里的铁路。
这一期间,外资不但在中国工矿产业方面增加了投资,而且投在金融、贸易、公用事业和其他行业的资本也有较快的增长。按照民国时期上海圣约翰大学专门研究中国经济问题——尤其是近代以来外资对华投资和中国对外贸易——的雷麦教授的研究,在1895-1914年间,外资在中国制造业的投资总额为11060万美元,其中投在制造业的部分只占外资在华投资总额的6.9%,而其他部分则投在贸易、金融、交通运输以及公共事业等领域。譬如,在1895-1914年间,新设的西方银行约有10家,分支机构40余处。除此之外,还有日本在华银行和中日合资银行连分支机构近30处。到1914年,外资在华金融业的投资约7560万美元,比1894年增加了近两倍(但占外资在华投资总额的比例则有所下降,从1894年的31.28%下降到1914年的7.86%)。在贸易业中,外资在华企业的投资为14260万美元,占外资在华投资总额的14.83%。结果,到1914年,中国进出口贸易的90%由外国洋行控制着。
甲午战争后,中国国内商品市场的流通也明显增加。在交通运输业方面,1895年中国的铁路总里程还只有467公里,到1911年已经达到9292公里。1895年中国轮船吨位也只有32708吨,到1911年已经增加到90169吨,翻了2.76倍。随着交通运输条件的改善和市场的扩大,国内商品的贸易量迅速增加。1870年,国内埠际贸易(各关土货运出总值)还只有7898.4万关两,到1894年则增加到18610.3万关两,而到1913年则进一步增加到57944.9万关两,即从1894年到1913年增加了2.11倍。进口到中国的洋货净值也从1840年的6369.3万关两上升到1894年的16103万关两和1913年的57016.3万关两,即从1894年到1913年增加了2.52倍。另据吴承明在《近代中国市场商品量的估计》一文中的估计,包括国内生产商品和进口净值两项的中国市场商品量从1869到1894年的增长率为1.25%,而从1894到1908年为4.02%。这些数字均说明,在甲午战争后到清朝灭亡期间,尽管政府软弱无能,政局动荡不已,但中国的国内市场经济还是有较快发展的。
就在晚清中国市场经济开始其新一轮增长和“现代转型”之际,满清政权也迫于国内外的压力而试图建立适应近现代市场经济运行要求的法律和政治制度,如在1908年8月27日发布了“宪法大纲”,准备实行“君主立宪政制”,但这已经太晚了。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政权,中国也随即进入了一个军阀割据的历史时期。尽管这一时期各军阀走马灯式地来来去去,且内战此起彼伏,但中国的市场经济和对外贸易在1912年后却始终保持着一个较快的增长速率,并在1927年后进入了“黄金十年”增长期。因而,在20世纪初中国独特的国际环境和国内政局中,清朝的衰亡以及中华民国的建立似乎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没有造成巨大经济波动的朝代更替。
通过整体回顾两千多年来皇权专制下传统中国社会内部的市场经济发展史,我们今天可以发现以下三个特征:
2、只要有安定的社会环境(即没有战争和兵荒),无论在任何艰难的社会安排中,市场经济都会自发成长。自汉武帝开始,中国历代王朝所屡屡采取的重农抑商政策和禁榷制度,是滞碍中国市场经济发展的最大制约因素。然而,在中国历史上的许多朝代中,市场经济还是在皇权专制政制下艰难和强韧地成长起来,尤其是只要朝廷稍微放松对市场经济自发成长的压制,市场经济很快就会繁盛发展起来。但是,历史的悲剧是,当中国的市场经济稍微有个几十年最多百余年的繁荣后,总会在官府腐败、社会动乱或外族入侵的战争中周期性地衰落下去。
3、从文景之治时期的市场经济繁荣,到康乾盛世时期的市场经济发展,中国的市场分工和深化程度基本上没有多大进展,中国的科学技术进步整体上来说也不大,因而中国的市场经济两千多年来大致是在同一个水平上“内卷”(involution),或者说只是在同一水平上进行历史的重复。只是到了清末,随着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强行打开了国门,中国的近现代工商业才开始萌生,中国经济社会的现代化才真正开始起步。然而,一个巨大的历史不幸是,这一进程很快被日本军国主义侵华所打断了。直到1978年之后,中国的市场经济才真正开始在一个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中以及一个极其难得的经济全球化的历史机遇中真正起飞。但是,为什么两千多年来在皇权专制政制下中国市场经济总是呈现出这种明显的周期性兴衰特征?这显然是一个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和研究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作者:韦森 来源:爱思想)



经济动态




“冰点”:亏损过程中那些痛苦无眠的无数黑夜……
【研究员】:

编者按:二零一八年这个金秋十月,若是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随便问问身边炒股的人,很多可能后悔当初不该入市。很多人,多年前,无论入市的初衷是什么,是赌一把的心态,玩玩的心态,还是发家致富的梦想,现在,面对2018年10月出现的2536的低点,更多的可能是欲哭无泪。而能表达出感情,还能关灯吃面,还能擦干眼泪,展望明天的曙光,都算好的,有些人,可能就抱憾终生,长眠于地下,但愿那里,没有折磨人市场。


万事开头难。写文章尤其如此。上次文章就是用了这个标题,想表达的是很多事情,看起来难,但做过一遍,再做第二遍,第三遍就没那么难了。今天,想写篇文章做个纪念,纪念股市中的那些人,那些事。可能有些事还比较新鲜,在脑海里还没有冷却,欠那么点思考,就当是我此刻的随想,给日后做个留影。
股票市场,客户需要专业化服务。比如在交易中,遇到买卖的问题,他们希望能得到第一时间反馈和解决,可如果问一个新人或者经验不足,可能他们反身需要咨询经验更丰富的员工。交易是瞬息的,可能几分钟的耽误,客户的买卖就因市场价格的变动而不同。甚至点错了一个逆回购的代码,就会造成资金多少天被占用,从而影响正常的生活。证券市场的专业性要求挺高的,培养一个合格的客户经理或者投资顾问,不经过一轮以上牛熊转换的市场,这样的客户经理都不能算合格。很多事情不好多说,在这里建议从业人员多加强自身业务能力学习,提高和客户打交道的能力。而我们客户,尽量选择经验丰富,责任心强的客户经理,在关键时候,你才会知道他们多有用。当你遇上了问题来寻求帮助,无论你多么焦急,都拿流程、合规来搪塞你的客户经理,日后最好敬而远之。毕竟,您是客户,您的需求,很多时候是可以用一种合理的方式解决的。
从业人员是拿着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但是比起来,客户的处境真的更糟糕。下面说说一个客户的真实例子,虽然有点极端,但就是真实的生活。
没几天,他带上爱人到我们营业部找我。他们说话的时候,能感觉他爱人对他的一丝不满和责备。说退休了,好好日子不过,非要来炒股。还踩上这么个地雷。要是买的少还好,却是满仓买了这个。他就在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认错的模样。他爱人可能觉得在我们面前说多了也不好,也没再多说什么。给人感觉是知书达理的那类女人。我安慰了他们一会,帮他们把需要办的业务办理完毕,还有索赔费的问题跟他们说了。因为这件事,我们同事后来讨论了下,当时这家公司基本面和行业,从公告层面还好,不至于太差,一个同事甚至透露了,他之前和别人推荐过这只股票,比较看好这只股票,而这个客户正好在旁边。
昨天一个营业部原来的现场客户跟我说,A走了。我蒙了。他是七十几岁,身体看着还行。然后他跟我说,他走的那天晚上,正是那只股票公告进入退市整理期的时候。心机梗死。都说是被气死的。自从买了那只股票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他走了,毫无价值的走了,都没等到股票从资本市场退市的那天。股票没有灵魂,不能感知这老人的绝望,我们作为旁观者也无法想象他人生的最后时刻是怎样的的痛苦和煎熬。甚至有人会冷血的用一句: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市场的参与者们,能体会到悲凉和凄冷吗?
客户C,职业投资人。自有资金一千万,营业部两融客户。经过不断下跌,自有资金仅剩七十万元。靠开滴滴维持家用。
客户E,企业老板。实体体量不详,股票资产三千万。目前剩自有资金三百多万。
客户G,医生。自有资金八百万,目前资产二百万
客户I,银行职员。自有资金五十万,两融客户,目前自有资金四万。
刚写完这些,有个客户发来微信,把下周没有IPO发审会安排理解成了没有新股暂停,说是政策层受不了了。我跟他说要仔细看下新闻。不过打心里希望管理层看到市场参与者的痛苦,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说领导很放心的话。
本来很多故事可以展开写的,但话到嘴边,很多人亏损后的痛苦,我真的没法用我干涩的文字表达出来。后面那些人,那些事,亏损过程中那些痛苦无眠的无数黑夜,不是市场参与者真的无法体会。我能想到的是,股市投资者,很多人,出门,挤公交,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吃着可乐就馒头的午饭,穿着邋遢随意,早上一大早为买便宜几毛钱的鸡蛋排队。这些人,账户里几十万,几百万的,这些亏损,足以让他们享受余生了。唉,不知道说什么,一声叹息。(作者:宇宙紫光  来源:淘股吧)



人物春秋




很多“担心”已经发生:十五年后,如何评价朱镕基的改革?
【研究员】:

编者按:朱总理当初推动的分税制改革已实行24年,国企改革化解了转轨时期的许多难题,行政机构大分流则是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过渡时的必要保障……他说过,愿为改革粉身碎骨。 今年10月也是朱总理入党69周年,他的党龄与共和国同岁。党员朱镕基与共和国一起成长,经历了磨难和辉煌,也践行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初心和使命。 朱总理留给我们不悲观、涉险滩、敢担当的精气神。越是在艰难彷徨之际,回顾一下我们走过来的路,才发现这样的激流险滩,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早已面对过、搏击过、征服过。


2017年10月18日,朱镕基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式上
退休后的朱镕基非常低调。大部分时间,他都闭门谢客,埋头在家读书,并以“一介草民”自称,但他的几次露面都引起了轰动。
“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退休15年,这位叱咤半生的老人依然被人们牵挂着,他也以另一种方式服务着大众,继续担当着人民公仆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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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的都是大实话,不来虚的,看起来特过瘾。”一位普通市民在看了朱镕基著作后如此说到。时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说:“我读《朱镕基讲话实录》后印象最深的,是这每一篇讲话和文章都体现了一个‘实’字和一个‘真’字。”
句句诚恳,振聋发聩。
在上海工作期间,对一些干部和党员脱离群众,互相“扯皮”的问题,朱镕基做了非常尖锐的批评:“昨天《新民晚报》有一条消息,说今年街道上没有洒过水。为什么?就是扯皮。市环卫局把洒水车下放到各个区了,但原来开车的司机各个区不要,就这么扯皮,扯了半年多,车子开不出来……我不管你怎么弄,反正三天以内你把洒水车开出来,开不出来,你这个局长不要当了。”
朱镕基——人生九十!今天,我们该如何评价他!
今天,我们该如何评价朱镕基?
1991年底,年届60岁的朱镕基被邓小平从上海市委书记任上抽调入京,出任主管经济的副总理,从此开始了长达十二年之久、带有鲜明个性的朱氏治理时代。朱镕基自大学毕业不久即进入国家计委,其后在石油部门、国家经委、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上海市工作历练,熟悉宏观、产业、学术及地方经济各个环节,是一位罕见的实务及理论大家,其为人不苟言笑,以严厉、高效、清廉著称。在他的治理下,经济变革呈现出鲜明的集权化特征。
朱镕基上任之后,即以霹雳手段整顿经济秩序,他采用银行注资周转和政府直接干预的方式,解除了国有企业之间的“三角债”难题,快刀斩乱麻的手法让人耳目一新,随即他亲自兼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对民间融资行为进行严厉打击,在争议颇大的沈太福集资案中,力排众议,将沈太福处以极刑。
在这一过程中,中央政府形成了新的改革思路,在决策层看来,中国改革走过了十五年的渐进式增量改革之后,应该进入整体改革的新阶段,经济体制乃是一部配置资源的机器,长期在体制外打“外围战”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因此必须把改革的对象与重点放在体制之内,使之与蓬勃发展中的、市场化的体制外力量形成制度性的匹配。
在这一战略的引领之下,吴敬琏等人提出的整体配套体制改革方案被接纳,中央政府围绕价格、财政和税收三大主题,实施了一系列的重大变革。其主要政策安排包括:
启动金融-银行体系的改革:建立在中央政府领导下独立执行货币政策的中央银行体制,推进现有国有专业银行的商业化经营和商业银行的多元化;
推进国有企业的改革:建立以股份制改造为目标的现代企业制度;
这些政策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分税制的提出,它对后来的中国经济格局影响最大,同时,也最具有争议性。
1993年7月23日,朱镕基在全国财政会议上首次正式提出分税制的想法,一个多月后,分税制改革的第一个方案出台,中央将税源稳定、税基广、易征收的税种大部分上划,消费税、关税划为中央固定收入,企业所得税按纳税人隶属关系分别划归中央和地方;增值税在中央与地方之间按75∶25的比例分成。
分税制的实施成效非常显著,在这项制度执行的第一年——1994年,中央的财政收入比上一年就猛增200%,占全国财政总收入比例由上年的22%急升至56%,但财政支出占全国总支出比例比上年只增加2个百分点。
在原理上,分税制是一项联邦财税制度,世界上大多数市场经济国家均采用不同形式的分税制,然而这一制度在中国却发生“变异”,成为了中央实现经济集权的手段。作为分税制的首倡者之一,吴敬琏在晚年对这一制度的实行现状非常不满,在他看来,推行分税制的前提是必须清晰地划分中央与地方的事权和支出分配,然而这两项都被刻意地“回避”了。
在中央把省里的部分税权上收的同时,地方也上行下效。地市政府的财政税收上收到省里,而地市一级则把县乡财政税收上收到地市,其结果是,省级以下地方政府的财权只有余下不到17%的水平,却负担80%的民生和绝大部分公共事务的支出。由于“支出责任”的过度分散化,逼得地方政府不得不把自己变成“企业”去赚钱。
这两个问题,用直白的话说就是:地方把大部分的钱交上去了,但要花的钱却越来越多,中央把大部分的钱收上来了,但怎么花却从不跟地方商量。C.E.林德布洛姆在《政治与市场:世界的政治-经济制度》一书中曾揭示说,政治权力制度在更宏观的层面上为经济运行规定了一种基本环境,形成了所谓的“统率性规则”。基础于联邦政体的分税制在中央集权政体的中国发生“变异”,正是这一规则的生动体现。
从1997年夏季开始,美国的对冲基金狙击亚洲各国货币,引爆“东亚金融危机”,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及韩国的资本市场相继失守,菲律宾、马来西亚和印尼的中产阶级财产分别缩水50%、61%和37%,香港、新加坡和泰国的居民资产则跌去了44%、43%和41%。
更让人担忧的是,当时国有企业的下岗工人总数达到了创记录的1275万人,其中只有少数找到新工作。进入1998年的6月,长江流域遭受百年一遇的大洪水,29个省市受灾,死亡4150人,直接经济损失2551亿元。在金融危机和天灾的双重打压下,中国出现自1988年之后的又一次大萧条。
启动城市化建设:朱镕基宣布执行“积极的财政政策”,从1998年到2001年间,当局发行长期建设国债5100亿元,各大国有商业发放同等额度的“配套资金”,主要投资于基础设施,如高速公路、交通、发电和大型水利工程,同时,中央银行先后七次降低存贷款利率,增加了货币供应。
刺激内需,开放房地产市场:1998年7月,国务院做出重大决定,党政机关一律停止实行了40多年的实物分配福利房的做法,推行住房分配货币化。几乎同时,中国人民银行颁布《个人住房贷款管理办法》,允许商业银行开展住房按揭贷款的服务。这两大措施,直接刺激了房地产业的复苏。
在朱镕基当政之前,国有企业改革一直以放权让利和推行承包制为改革的主要手段,至1992年6月,国务院还颁布了《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转换经营机制条例》,赋予企业十四项经营自主权。
朱镕基很快放弃了沿袭了十多年的思路。他认定国家已经无力照顾数以十万计的“亲生儿子”们,必须有所放弃。1995年9月28日,中共十四届五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对国有企业改革提出了新的思路,宣布实行“抓大放小”的改革战略。
所谓抓大,就是模仿日韩的大公司模式,选择一些有市场竞争力的企业,在金融信贷政策上予以扶持,通过“实业-金融”混业经营模式使之迅速壮大。1996年,中央政府对1000户重点企业中的300家明确了各种信贷扶持政策。同时,国家经贸委宣布,未来几年将重点扶植宝钢、海尔、江南造船、华北制药、北大方正、长虹等6家公司,力争使它们在2010年进入“世界500强”。在中央政府确定了“国家队”之后,各省应声而动,纷纷开出自己的扶持名单,宣布将在若干年内将它们送进“中国500强企业”,而各地市则相应地提出了打造“省级百强企业”的构想。
在当年,这一策略被称为“国退民进”,此所谓“退”,并非指国有经济退出产业领域,而是退缩到产业的上游地带,以形成寡头或多寡头经营的优势
一个令人吃惊的事实是,作为国有企业改革最重大的战略调整,“国退民进”一直没有形成一个全国性的、法制化改革方案,这是本次改革最奇异的地方,各地依照“摸着石头过河”的思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出现了数十种产权量化出让的手法。
有一个细节应该被记录下来:按当时官方的统计显示,全国下岗工人的总量约为1500万人,成了非常可怕的“社会炸弹”。在1998年前后,世界银行和国务院体改办课题组分别对社保欠帐的数目进行过估算,一个比较接近的数目是2万亿元。一些经济学家和官员建议,划拨近2万亿元国有资产存量“做实”老职工的社会保障个人帐户,以补偿这些下岗工人为改革所付出的代价。
产权清晰化运动中的经营层暴富以及上千万产业工人的被抛弃,再次以非常血腥的方式展现出中国经济变革的残酷一面:非均衡的发展造成非均衡的财富分配,在经济复苏和物质财富增长的过程中,基层农民及产业工人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朱镕基在1994年和1998年的两次精彩表现,让他成为上世纪末最后几年里全球最引人瞩目的政治家和经济治理大师。在之后的2001年,他又通过艰难的谈判,率领中国加入了关贸总协定组织(即日后的WTO)。
中国经济在产业结构、国有经济盈利模式、制造业格局、地方财政收入模式以及国民财富分配等诸多方面,均发生了戏剧性的重大转变。
随着公路交通投资以及房地产市场的升温,中国从此进入城市化建设的新时期,各种原材料及能源因紧缺而价格一路飞涨,特别是水泥、钢铁的价格到了“一月三价”的地步,进而刺激了对上游产业的大规模投资。2002年,全国钢铁行业的投资总额为710亿元,比上年增长45.9%,2003年,这个数字达到了1329亿元,投资增长96%。与钢铁行业类似的是,电解铝的投资增长了92.9%,水泥投资增长121.9%。
朱镕基在离任前的最后一项重要布局是设立了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将垄断能力最强、资产规模最大的189家超大型国有企业定义为“中央企业”,其资产总额7.13万亿元,所有者权益2.59万亿元,基本聚集于石油、钢铁、金融、通讯等传统垄断性产业,这些“中央队”成为国有经济的“基本盘”。
房地产市场的“松绑”则带来三个重大效应。
其二,房地产替代制造业成为新的高盈利产业,到2001年,在名列[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的前一百位富豪有六成来自地产业,其后十余年这一比例从未下降过,这当然让从事制造业的企业家们非常的沮丧。在美国历史上,尽管也有地产暴涨的时期,但在名列全美前一百位的富豪中,地产商的比例从来没有超过百分之五。
上述演变呈现出非常清晰的轨迹,构筑出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基本面貌,直至今日,所有的经济特征仍未跳出朱镕基当年布下的“变革之局”。1994年之后的重新集权是一整套精心设计的关于国家能力建设的制度改革,中央政府重新获得了经济的主导权,并通过灵活的货币、信贷和产业政策,将之牢牢握于手中。
更准确地说,朱镕基既不是保守派,也不是自由派,他确乎是一位倾力重塑中央权威的经济集权主义者,在中国历史上,堪与之相比较的正是那些才华超众、褒贬不一的集权主义大师们——从商鞅、桑弘羊、刘晏、王安石到宋子文。也许很多年后,人们仍然会为如何评价朱镕基而争论不休。(湖北省企业家联合发展促进会  企促君)

朱镕基

回忆这五年,能够走过来,确实不易!没有想到我们不但克服了这些困难,而且还利用这个机遇,极大地发展了自己。虽然不能说这是历史上发展最快的时期,因为我们过去百分之十几的经济增长速度都有过,但确实是历史上经济效益最好的时期、国民经济持续健康稳定发展的时期。
应该说,这是我人生历程中生活最愉快的五年,也是体会到自己还有一点价值的五年。这个价值就是,我跟大家一起,确实能为老百姓办一点实事。当然,在过去的五年里,我对同志们有过很多批评,也许有些同志感到跟我在一起不太自在。不管我批评得对或者批评得不对,我都请同志们谅解,请同志们相信我是出于公心。大家还了解我这个人吧,不搞阴谋,没有私怨。在这最后一次全体会议上,我一方面对同志们的努力、作出的贡献表示感谢,向同志们对我本人的支持表示感谢;另一方面,也请求同志们对我过去五年工作中的缺点、失误或其他方面的问题予以谅解。
我讲过房地产的过热,但是我发现绝大多数同志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总是首先来一句话“总体上都是非常好的”然后说那么一点点的问题。绝对不是这样!这种过热是不得了的,1993年就是房地产的过热,结果现在的海南岛还是“遍体鳞伤”。我看外国的报刊,都在讲中国的泡沫经济已经形成,房地产过热,风险太大。我们银行的同志一定要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这些钱都是银行的。
我再一次向银行的同志忠告:你们也许这两年就升官了,你们也许就不会再干银行工作了,以为出了问题可以让后来人收拾。本届政府的金融体制改革还没有完成,还没有建立健全机制;但是在没有建立这个机制之前,我们共产党人已经搞了几十年经济了,还是应该负责任的吧。你们别把这个包袱留给后人,盲目地发展。我非常担心的就是搞“城镇化”。现在“城镇化”已经跟盖房子连在一起了,用很便宜的价格把农民的地给剥夺了,让外国人或房地产商搬进来,又不很好地安置农民,这种搞法是很危险的。这跟中央的政策精神根本不符合,我们曾经多次讨论过,就怕这个东西。中央政策研究室有一份简报《造镇运动劳民伤财》,我建议大家看一看,简报讲的是河南洛阳农村地区,从2001年开始“造镇”,遍地开花,搞了两年,既没有统一的规划,也没有资金的来源,反正是大搞房地产、圈地。没钱怎么办呢?本来是单层的房子,在靠街的一边盖一道墙,造成一个看起来好像是两层、三层楼的样子。这种做法我们过去已经有了,不是他们的创造发明,都是假的呀!我不知道他们的钱从哪儿来的,乡政府、县政府哪有这个钱?要不就是银行的钱,要不就是挪用了教育资金。我看中央政策研究室的这个简报,问题比国务院的简报揭露得要尖锐
还有,现在搞主题公园成风。在国外都没这么搞的,迪斯尼公园,美国有两个、法国有一个、日本有一个。现在主题公园在中国很多地方全冒出来了,外国人自己不出钱,你的地卖给人家很便宜,破坏了国家的土地资源,另外还用你的钱。搞这个东西干什么呀?!现在很多地方的农民连饭都没的吃,还搞什么主题公园,谁去看呀?上海搞迪斯尼公园没有搞成,于是要搞个主题公园。天津要搞主题公园,现在北京又要搞主题公园,两个主题公园挤在一起;美国两个迪斯尼公园还隔得很远呢,一个在洛杉矶,另一个在佛罗里达。我们挤这么近干什么?我是坚决要收紧。最近国务院下了一个通知,不是说在限额以上不允许搞,而是一律都要经国务院批准才能搞。四川恐龙公园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吧,林业系统搞的,占地九平方公里,跟澳大利亚的一个银行合作,就为了盖一座五星级宾馆。
总之,希望留在岗位上的同志们,一定要注意不要被大好形势冲昏脑袋。这五年,形势的确很好,我们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好,但是绝不可以盲目地乐观,然后就浮夸,就折腾。我们历史上有过这种教训,形势发展都是有周期的。我们不要走历史的老路,这就是我留给同志们的一句话。只要在这个问题上不出毛病,其他问题上就好办了,就不会形成一个全国性的问题、不可收拾的问题。对经济过热一定要从严控制,国务院就是要搞得严一点。
.........
毕竟是本届政府告一段落了,我们还是要把本届政府的工作善始善终,完美地画上一个句号。只要我们能够办的事情,尽可能在本届政府任期里面办好、办完。全国“两会”即将到来,希望同志们认真参加会议,虚心听取意见,更好地修改我们的《政府工作报告》改进我们自己的不足,这就是我对同志们的希望。
(摘自《朱镕基讲话实录》第四卷第480-489页,人民出版社2011年9月)



地缘政治




邓小平当年是这样运用“原则性与灵活性”处理中美关系的!
【研究员】:

编者按:近来,特朗普领导的美国政府对华政策诡谲多变,中美关系再次滑向危机边缘。在这种情况下,回顾并重温邓小平当年处理中美关系的战略思维和斗争艺术,具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今天推送的这篇文章,便是对邓小平当年处理中美关系的一个系统回顾,作者系来自中联部原副部长于洪君先生。他认为,邓小平提出的“韬光养晦、有所作为”的新外交方针,以及中国“谁也不得罪,跟谁都发展关系”的外交策略思想,至今仍有现实意义。


邓小平当年在处理中美关系时,既立足当前,又放眼未来,统筹考虑国内国际两个大局,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坚忍不拔,以柔克刚,积累了丰富的思想理论遗产和宝贵的外交斗争经验。近来,特朗普领导的美国政府对华政策诡谲多变,中美关系再次滑向危机边缘。在这种情况下,回顾并重温邓小平当年处理中美关系的战略思维和斗争艺术,具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与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国领导人实现了“跨越太平洋的握手”。这次访问,双方打开了尘封已久的两国关系之门,共同制定了指导中美关系未来发展的历史性文件《上海公报》。中美两国随后在对方首都设立了具有外交机构性质的联络处。世界战略格局和整个国际关系,因中美两国相互走近而开始出现重大变化。
1975年春,文革初期被打倒的邓小平重新恢复工作,很快代替病魔缠身的周恩来总理,实际主持国务院工作,负责处理内政外交方面的重大问题。那时候,他就已经把构建稳定发展的中美关系,当作争取良好的国际大环境的首要议题。4月1日,他在会见来华访问的美国众议院议长罗兹时表示,中国需要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来建设自己的国家。中国“很欣赏当时尼克松先生走出了勇敢的一步,亲自到中国来,双方签署了上海公报,这是我们两国关系的转折点,是新的开端”。
当年6月2日,邓小平会见了美国报纸主编协会代表团,他又一次重申:“中美两国之间的关键问题是台湾问题。我们的立场很清楚,要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台湾问题只能采取日本方式解决,具体地说就是美国从台湾撤军,同台湾废约、断交。其他方式,我们不考虑。如果美国政府考虑还不成熟,我们也可以等一等。”针对美方当时奢望“一中一台”或者“两个中国”的图谋,邓小平指出:“‘两个中国’、‘一个半中国’、‘一个中国、一个台湾’的立场,我们都是不能接受的,变相形式这种立场,我们也不能接受。”“我们也知道,有的人有这么一种想法,就是把台湾在美国的大使馆变成一个联络处,这实际上也是一种变相的形式,这个我们不能考虑。”
邓小平与福特进行了三次会谈。关于两国关系正常化问题,邓小平表示,他对福特所说的美国大选期间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有所行动表示理解。他说:“我们多次谈过,我们有耐心。在我们两国关系中,我们一直是把国际问题摆在第一位,台湾问题是第二位。”福特对中方立场表示感谢,重申了尼克松时期美国对台政策,同时承诺,美国1976年大选后,将按日本方式解决中美关系正常化问题。邓小平表示,他注意到了美方的“好意”,“这也就是说,实现两国关系正常化时,要实现我们所说的‘断交、撤军、废约’三个原则,按照‘日本方式’,也意味着已往的经济贸易关系还可以继续保持。有关台湾的其他问题则要作为中国的内部问题解决。”福特强调,美国期望台湾问题“通过和平方式”解决,美国不能“抛弃老朋友”,美国不但要继续并加强与台贸易关系,还要在文化、教育等方面“开展广泛活动”。
由于国内政治斗争的需要和掣肘,美国对外政策反复多变是常态。福特政府在对华关系问题上,实际上也在玩两面手法。就连基辛格也曾公开宣称,在中美关系正常化问题上,美国没有时间表,实际上否定了福特任内按日本方式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的承诺。作为战略眼光高远的领导人,邓小平看的是国际关系大局,看的是中美两国的长远关系。他本着求同存异、包容开放的态度看待福特的访问,认为福特来访的重要性“在于访问的本身,谈问题也好,不谈问题也好,访问本身就是重要的。在会谈中,我们双方都认为在国际有关的问题上有许多共同点。当然,两国社会制度不同,存在着根本分歧,这在《上海公报》上也讲了”。
1976年,美国共和党在总统大选中遭到失败,民主党人吉米?卡特当选美国第39任总统。1977年2月8日,就任不久的卡特在白宫接见中国驻美联络处主任黄镇,向他表示,他对中国的政策将以《上海公报》为指导,“我们政策的目标是美中关系正常化”。实际上,当时卡特政府对外政策的重点是美苏关系,对于中美关系正常化问题,卡特执政之初迟迟没有行动。
他宣布:中美关系是“美国全球政策的一个中心因素”,“中国是保持全球和平的一支关键力量”。国务卿万斯也宣布,“同中国建立友好关系是我国对外政策的一个中心部分”,美国要按照上海公报中的“一个中国”原则,设法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卡特总统为表达对中美关系的特殊关注,1977年4月派其子奇?卡特随美国议员团访问了中国。
邓小平看穿了美国试图以新的方式制造“一中一台”或“两个中国”的图谋,甚至企图迫使中方作出不以武力方式解决台湾问题的承诺。他向万斯指出:“我们历来都说,我们两国之间存在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台湾问题。国务卿先生提出的关于中美关系正常化的方案,比我们签订《上海公报》后的探讨不是前进了,而是后退了。我们必须澄清一个事实,是美国侵占了中国的领土台湾。现在的问题是,美国要控制台湾,使中国人民不能实现自己祖国的统一。我们多次说过,要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在台湾问题上有三个条件,即撤军、废约、断交,按日本方式。”
在这次会谈中,邓小平向万斯传达的信号非常明晰,其核心思想就是:台湾同中国大陆统一的问题,还是要中国人自己来解决,我们中国人是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他以客气而委婉,但柔中有刚的经典式外交语言告诫美国人:“不必为此替我们担忧。”
邓小平处理中美建交问题的原则性立场和高度灵活的态度,促使美国政府不得不进行自我调整。1978年4月,卡特总统再次宣布:美国承认一个中国的概念,同中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符合美国的最大利益。万斯国务卿也明确表示:美方希望在卡特总统第一任期内,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这一目标。
布热津斯基讲得很好,但实际上,美国在亚太地区,包括台海地区,有着历史形成的重大战略利益,这是维持美国全球霸业不可或缺的,也是不容动摇的。因此,在台湾问题上,美国总是抱有幻想,归根到底,是想维持台湾与中国大陆的分离状态,为美国保留一个“不沉的航空母舰”。因此,布热津斯基在做出上述建设性表态的同时,又向中方讨价还价。他提出,两国关系正常化后,当美国作出期待纯属内政的台湾问题得到和平解决的表示时,希望中国不会明显地进行反驳,这样美国的国内困难将容易解决。他还表示,美国已经授权其驻华联络处主任伍德科克同中方就此问题开展具体谈判。
中美双方在两国关系正常化问题上的立场愈益接近,但在台湾问题上双方的重大分歧仍无法完全弥合。在这种形势下,中方基于国家长远利益和对外整体战略,综合考虑国内外各种因素,其中包括大国关系和世界格局深入变革的历史大势,做出了抓住机遇与美国建交的历史性决定。所以,唇枪舌剑之后,邓小平再明确地向布热津斯基表示,中方同意就中美关系正常化问题在北京进行具体谈判
在邓小平的直接关注和指导下,1978年7月5日,中国外交部长黄华与美国驻华联络处主任伍德科克开始谈判两国关系正常化问题,双方总共谈了六次。中方的原则立场是:一、台湾问题是阻碍关系正常化的关键问题,美国派兵侵占中国领土,干涉中国内政,解铃还需系铃人;二、要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美国必须履行断交、撤军、废约三原则;三、两国关系正常化后,美国可以在台湾建立民间机构,但不应继续对台出售武器;四、解放台湾是中国的内政,他国无权干涉。
他在接见中国驻美联络处主任柴泽民时表示,美国愿意接受中方提出的有关台湾问题的“三原则”,但希望能满意地解决美方提出的两个问题:一是两国关系正常化时美方发表期望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台湾问题的声明,二是两国关系正常化后美方能继续向台湾“有限度地出售经过十分小心选择的防御性武器”。10月30日,布热津斯基会见柴泽民,暗示卡特总统希望双方加快正常化谈判进程,1978年底和1979年初是“一个特殊的时机”,错过这个机会,美国因内部原因,只能1979年秋季之后再讨论两国建交问题,那时难度就会加大。
同日,邓小平会见了美国专栏作家罗伯特?诺瓦克。谈到中美关系时,邓小平表示,如果站得高一点看,不管中国政治家或美国政治家,都认为关系早日实现正常化好,越早越好。次日,即11月28日,邓小平利用会见美国友好人士斯蒂尔的机会,再次阐明:在台湾问题上,“美国方面要中国承担不使用武力的义务,这不行。在实现关系正常化上,我们最大的让步就是允许采取日本方式,美国可在台湾继续投资,继续保持它的经济利益”。在这次谈话中,他还谈到了以“一国两制”方式处理台湾问题的重要构想。他表示:“我们多次讲过,台湾归还中国,实现祖国统一,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将尊重台湾的现实来解决台湾问题。台湾的社会制度同现在[大陆]的社会制度当然不同,在解决台湾问题时,会照顾这个特殊问题。”
而美国总统卡特也很想在离开白宫之前取得中美关系重大突破,为自己留下一笔光彩的政治遗产。鉴于所有这一切,1978年12月13——15日,邓小平亲自出面,与美国驻华联络处主任伍德科克举行了三次会谈。这时,双方围绕台湾问题的较量更为激烈。邓小平对美国坚持要对台湾出售武器的做法表示强烈反对。他强调;“中美建交后,希望美国政府慎重处理同台湾的关系,在这些关系中不要影响中国采取最合理的方式和平解决台湾问题。如果美国继续给台湾出售武器,从长远讲,将会对中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台湾回归祖国的问题设置障碍。在实现中国和平统一方面,美国可以尽相当的力量,至少不要起相反的作用。”
后来,根据美方建议,双方将发表公报的时间提前到12月16日。美方同时宣布终止与台湾签署的《共同防御条约》,并于1979年4月撤走全部驻台美军。美台之间的相关事务,改由美国在台协会和台湾“北美事务协调委员会”负责。
中美宣布建交之日,正值中国决定改革开放之际,时间仅隔三天。这两件密切相关的大事,改变了中国,改变了中美关系,甚至也改变了世界。1979年1月29日,中美建交不到一个月,邓小平即以副总理身份飞往美国,对美国进行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导人的首次访问。
中美关系正常化和邓小平成功访美,是中美关系中意义深远的重大事件,同时也标志着中国走向外部世界的大门完全打开。但是,由于两国围绕台湾问题的分歧并未解决并且还不时发酵,中方严正声明:解决台湾回归祖国、完成国家统一的方式完全是中国内政。邓小平也不时地敲打美国,表示:台湾回归祖国,完成祖国统一大业,这完全是中国的内政。中国不能承担除了和平方式以外不用其他方式实现祖国统一的义务。“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手捆起来。”
1980年是美国大选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里根在竞选活动中发表了一系列严重损害中美关系的言论。当年8月,他的竞选搭档布什访华,邓小平要他向里根转达中方对两国关系问题的基本立场。邓小平说,中美关系是全球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其他问题不能代替的关键性问题。任何从中美建交公报倒退的言论和行为,中国政府都坚决反对。如果共和党竞选纲领中对中国政策部分(其中包括对台湾的政策)和里根先生最近发表的有关言论,真的付诸实施的话,这只能导致中美关系的后退。如果以为,中国有求于美国,以致一旦共和党竞选纲领中的对华政策和里根先生发表的有关言论成为美国政府政策付诸实行,中国也只好吞下,别无选择,那完全是妄想。为了把话说清楚,让里根了解这份警告的分量,邓小平把这几点写成了文字,请布什转交里根。
面对这种情况,邓小平明确指示有关部门:要同美国开展一场斗争,如果我们不采取强硬措施,肯定今后问题会层出不穷。要准备中美关系倒退到1973年互设联络处时的水平,甚至倒退到1972年尼克松访华以前。与此同时,邓小平又指示说,对美斗争,要立足于“不怕”,但也要讲策略,注意方法
1981年6月,美国新任国务卿黑格访华,中方一方面对中美两国贸易关系有所发展、双方在一些重大国际问题上协调行动表示满意,另一方面对美国持续向台湾出售武器表示严重不满。邓小平当面质问黑格,现在台湾海峡局势很平静,有什么必要不断向台湾出售武器?他明确警告美方:如果“干扰行动太厉害会引起相应的反应,导致中美关系停滞,甚至倒退,思想上要有这个准备”。中国外长同黑格会谈时,表达了同样的立场和态度。黑格不得不表示,美国认识到台湾问题对中国的敏感性,美国会非常谨慎和克制地对待这一问题。但他没有做出令中方满意的承诺。此后,双方围绕这些问题继续进行较量。当年10月,中国政府总理和外长利用在墨西哥坎昆出席南北首脑会议之机,与里根总统、黑格国务卿进行了更为深入的沟通。会后,中国外长又专程赴美,与美方继续商谈此事。
中美《八一七公报》发表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郑重声明,公报所说的美国对台售武问题最后解决,指的是经过一段时间后,美国完全停止对台售武。这是中方的原则立场。为了促使美国政府信守诺言,维护中美关系大局稳定,邓小平在《八一七公报》发表前还专门接见了美国驻华大使,要他转达致里根总统的口信。他警告美国,不要以玩弄文字游戏的方式拒绝履行承诺和保证。他再次指出,中美关系上始终存在一片乌云,这就是严重违背中美建交公报原则的《与台湾关系法》,希望美国正视这个问题。
坚决反对美国制裁,引导中美关系在斗争中实现转圜
必须始终注意改善和发展与美国的关系,在“韬光养晦、有所作为”的新外交方针中占有首要位置。在全面分析美国对华制裁措施时,邓小平指出,“制裁中国实际上并不符合美国的全球战略和长远利益。在当时的中美苏大三角关系中,中美两国在抗衡苏联扩张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合作。美国孤立中国,未必对其自身有利”。
在会见斯考克罗夫特时,这位总统特使一面转达布什关于维护中美关系的意愿,一面又为美国对华制裁进行辩解。邓小平表示,中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执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中国的内政不容任何人干涉。任何国家同中国打交道,都应该遵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我们希望中美关系能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妥善处理各种问题。
但是,也就在这时,柏林墙倒塌,苏联和东欧国家组成的社会主义大家庭彻底瓦解。美国错误估计形势,期待中国发生类似事变,改善对华关系的步伐明显放缓。1990年4月,中国派特使访问美国的建议,竟被美方拒绝。在这种形势下,邓小平委托来华访问的埃及总统向布什带话,告诫美方不要因东欧的事情而过分兴奋,也不要用同样方式来处理中国问题和中美关系。
1991年11月15日,美国国务卿贝克访华。临行前,布什总统破例约见中国驻美大使,他表示,尽快恢复中美关系对双方至关重要,既符合美方最大利益,也符合中国的最大利益,希望贝克的访问能够成为两国关系的转折点。中方捕捉到这一重要信号,在邓小平领导下对如何应对贝克来访,进行了极为认真的研究和部署。
贝克国务卿对中国进行的富有成果的访问,对中美双方都有积极意义,国际社会予以很高评价,普遍认为这是中国外交的胜利。美国持续两年的对华制裁,在邓小平的亲自部署和指挥下,终于被逐渐打破。中国同日本和西方其他国家的关系,也不同程度地得到改善。国际上出现的对华冷战阴云,最终消退。
    【博览财经特稿】不能简单照搬当年美日、美苏、美德之斗的形势来分析今天的中美之争,无论中国今天的经济政治格局、时代背景,还是中美利益交融及相互了解程度,都与前者根本不同。在中美关系上,需要精准把握当下特朗普所代表的、在美国占主流的草根派的根本诉求,即美国国内的经济社会重振,中美贸易谈判要有助于解决美国的国内问题,换取他们接受中国崛起的历史大势
当下需要放弃以出口补内需、市场换技术的旧思路,从改革开放的基本经验中总结新思路——
二是教育、医疗、养老等重大社会问题不能简单推给市场,政府的责任不能缺位;
随着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在中国的舆论场上,尤其是互联网自媒体市场上,有一种声音引发了很大的反响,那就是:美国人翻脸了,中国的国运完了。其基本逻辑是,中国过去一段时间过于高调,在不同的场合宣传强调中国的强大,民众心浮气躁,这让美国认识到了中国的战略意图和潜在竞争力,为避免自己的地位被取代,决定以中国为敌。反观历史上与美国为敌的日本、前苏联和德国,无一幸免,除非缴械投降,中国国运必然逆转
1、中国不同于当年的日苏德
先看看今日的中国与当年的日本。以人均GDP衡量,当年日本的经济发展水平已经达到了美国的80%左右,而当今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仅为美国的23%。作为赶超的大国,中国的经济发展潜力远比当年的日本大得多。而当年日本经济对美国的依赖程度,按照对美出口占日本总出口的比例来算,远高于今天的中国经济(1990年日本对美出口占总出口的30%左右,而2016年中国对美出口仅占总出口的18%);按照贸易差额占总差额的比例来算,日本更是远高于今天的中国(1990年日美贸易顺差占日本总贸易顺差的70%以上,而2016年中美贸易顺差占中国总贸易顺差不到50%)。更重要的是,日本在军事、政治乃至整个体制上是完全依赖于美国的。日本的安全仰赖于两国的安保协议和驻日美军;日本战后的宪法,就是美军占领日本时军方律师所起草的。被美国人扯住命根子的日本人不可能据理力争,而只能按照美国人指出的路线硬性调整,因此步入了“失落的20年”。尽管这20多年的低增长过程中,日本民众的实际生活似乎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糟,但不可否认,日本并没有延续当年全面赶超美国的态势,如今日本已经不再是国际政治经济领域美国看得上的竞争对手。
今天的中国与美德竞争时的德国也完全不同。当年的德国是在旧的帝国思维支配之下马力全开,其基本思路就是通过一两场战争扩大版图,从而获取自己的长期利益。这个时代,总体上讲已经过去了。以色列作家、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今日简史》中明确说过,当今世界总体上讲,包括美国政府在内,已经放弃通过一两场战争来获得民族利益和国家发展的战略。比如虽然以色列在军事上完全有能力消灭或兼并周边国家,但是这么做,对其而言并没有好处,反而会招致祸端。俄罗斯在克里米亚问题上并不是例外,俄罗斯并非简单述诸于武力、强取强夺克里米亚,美欧更没有针锋相对、以武制武。
中美之间的矛盾不是不可调和,中国绝不是当年的日苏德,绝不会重蹈覆辙!
其次,我们必须精准把握美方的诉求和美国的国内格局, 尤其是在政治上占上风的特朗普所代表的草根派的根本诉求。
为什么会这样?美国国内政治到底发生了什么?笔者之前写过一些文章,核心观点是:美国政界当前的基本矛盾是精英派和草根派之间的矛盾,而以特朗普为代表的草根派占了上风。草根派的根本诉求是重振美国经济和社会,尤其是美国的制造业,典型代表就是底特律这个曾经辉煌、如今衰败的城市。而美国精英派的诉求更加侧重国际大局、意识形态,这与特朗普是格格不入、水火不容的。但是精英派对中国也有不满,他们主要担心中国的强大会搅乱美国精心营造起来的国际秩序。这两派人的共同点,就是矛头直指中国,竞相显示对中国的强硬
有这个判断之后,我们的政策就是要精准地把握美国草根派的诉求,例如,想方设法积极地提出一些解决方案,帮助草根派解决经济病痛,包括积极扩大中国从美国进口汽车的规模,重振底特律这类长期衰败地区的经济,以此换得他们接受中国崛起的历史大势。应该说,中国政府与特朗普总统是有明显合作空间的。当然,特朗普政府内部也有五角大楼所代表的鹰派,必须严加提防。
最重要的是,必须清醒地意识到,中国作为如此巨大的文明古国,过去40年的快速发展,绝非美国所赐,尽管中美真诚合作是助力器。对于中国而言,做好自己是根本。
怎样有新的思路呢?那就要回归改革开放最基本的经验,做好自己的功课。三件大事必须搞对。
第二,社会层面的重大问题,包括教育、医疗、养老,不能完全推给市场,政府责任不可缺位。当前中国很多矛盾,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层面的问题,而是社会层面的,包括教育、医疗、养老等方面的问题。这些矛盾,不能简单地用市场经济的办法来解决,政府责任不可缺位,必须精准地用公共管理政策与市场相结合的办法来解决。例如人口问题,需要从现在开始,完全放开计划生育政策,适当地鼓励生育,但是需要非常精准而柔性的公共政策。再比如教育问题,必须要强调义务教育阶段的政府主导,不能盲目引入民间资本。民间资本必然是以盈利为导向的,盈利为导向的基础教育必然是追求短期功效,这就会扭曲义务教育的目标:义务教育的根本目的是公平发展,所有受教育者都有同样的机会。高等教育也要强调长期的素质发展,而不是短期的学位获取。在养老问题上,必须要彻底改造现在的养老退休制度,增加养老退休的灵活性,同时辅之以各种各样的养老退休计划。
首先要认真虚心地学习美国人的法治精神。法治精神是美国最宝贵的特点。在美国,任何重大事件发生后,最终都会在法律层面寻求解决,最高法院的判决就被认为是最终解决方案。这次美国草根派与精英派之争,双方都在法治层面上寻求解决,这方面中国必须学习,要把法治打造成凝聚力的根本点。小到拆迁,大到国家政策,争议止于法院判决,这是我们最该向美国学习的地方。
我们也要学习德国人精准调控市场经济的方法。德国人在房地产和金融领域,都有非常成功的精准调控制度。德国为什么要精准调控市场经济呢?这是因为德国在一战和二战之间的魏玛共和国时期尝到了放任自流的市场经济的苦头,二战之后他们认真总结那段时间的经验,提出了社会市场经济的理念。直到今天,德国的房地产和金融市场都没有出现重大危机——相反,德国的实体经济包括制造业的发展如日中天。
同时,我们还要认真学习英国人的战略思维。过去500年以来,英国人在重大战略问题上基本没有犯过错误,英国在跟法国、荷兰、葡萄牙、西班牙、德国、日本等国的战略竞争中,每次都能胜出。英国人善于顺应历史潮流而动,例如,英国当年撤出各个殖民地,都是相对平和的。如今英国人看好中国,在西方国家中率先提出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并积极地参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最近,英国提出,退欧以后首先要和中国谈自由贸易协定。在英国人的眼神里,我们应该看到中国持续向上的信心。过去500年,英国人对历史大势的判断从未失误,而今天他们在以实际行动选择中国,难道我们对自己的国运还没有自信心吗?(来源:新财富杂志  作者:李稻葵)



国际战略




冷战2.0:西方与俄罗斯的意识形态斗争远未结束!
【研究员】:

编者按:俄罗斯情报界在苏联解体后一度陷入混乱,无所作为,但很快恢复了对外情报活动。BBC俄罗斯语记者报道说,西方还要面对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威胁。情报战的这些新动向,被一些专家说成第二次冷战。苏联是20世纪美国的主要地缘政治敌手,削弱和摧毁苏联一直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活动目标。苏联解体后,美国和英国情报官员的主要敌人消失了。后来西方情报机关一度把注意力集中到东方的新威胁上面,即伊斯兰极端主义。现在西方国家明白了,他们同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的意识形态斗争远远没有结束。


    【博览财经特稿】“美女间谍”安娜·查普曼通过间谍交换返回俄罗斯。2013年美国中情局和国家安全局特工斯诺登从香港逃到莫斯科时,安娜·查普曼还表示愿意嫁给斯诺登。
俄罗斯情报界在苏联解体后一度陷入混乱,无所作为,但很快恢复了对外情报活动。BBC俄罗斯语记者报道说,西方还要面对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威胁。情报战的这些新动向,被一些专家说成第二次冷战。
但是BBC俄罗斯语记者科兹洛夫斯基(Sergey Kozlovsky)和高尔亚什科( Sergey Goryashko)说,现在西方国家明白了,他们同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的意识形态斗争远远没有结束。
当然也有许多专家说“新冷战”的描述并不准确,这不是新的战争,而是过去的对抗进入了下一轮。间谍机构历史的作者林德尔(Joseph Linder)认为,意识形态冲突决定了这种对抗继续存在。
美国副总统彭斯上周宣布对中国进行新冷战,标志着中美关系降到新低点。
许多专家都同意,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的行为发生了变化。林德尔认为,过去许多国家或恐惧,或仰慕苏联,是因为苏联具有别国没有的资源。现在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的新角色引起恐惧,因为(西方)需要俄罗斯像在90年代那样下跪,他们期待俄罗斯垮台。但是俄罗斯并没有垮,不仅如此,俄罗斯还开始奉行独立的国际政策 。
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汉森(Robert Hanssen)在1979-2001年间向苏联/俄罗斯提供了大量秘密文件,导致许多在俄罗斯的美国情报人员被捕和被处决。
中情局官员同情报人员用加密系统联络,而这种加密通讯和互联网相连。他们同新招募者通过一种中级版的加密系统联络,用意是如果新人被判,或者是双面间谍,也不会让俄罗斯侵入加密联络系统。
《外交政策》的消息人士确信中国同俄罗斯分享了破获美国情报通讯的情报,美国在俄罗斯也适用了同样的通讯系统。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NBC) 报道说,当美国情报人员在被捕的时候,中情局在俄罗斯的情报人员突然中断了联络。
英国前情报官员说,俄罗斯总统普京随着国内地位巩固,正不择手段地从英国招募变节者。这位前情报官员对《镜报》说,虽然普京渲染俄罗斯受到西方的围堵,但是俄罗斯情报机构一直在干扰破坏西方的民主制度,俄罗斯情报部门正在积极在英国招募潜在的变节者。
《镜报》的安全和防务编辑克里斯·休伊(Chris Hughes),英国情报部门的规模在过去15年扩大了一倍。这意味着掌握敏感情报的人员增多,许多前情报官员和前外交官都熟悉英国间谍和双面间谍的名字,以及最新的间谍技术。
有报道称,斯克里帕尔当初在俄罗斯军事情报部门服役,而且在1990年代还负责军事情报部的人事部门,掌握了大量在欧洲的俄罗斯特工情况。
与此同时,英国情报机构负责人10月16日警告说,俄罗斯情报人员攻击进入英国的电脑系统,待机发动破坏性的网络攻击。《伦敦旗帜晚报》报道说,英国国家网络安全中心的负责人马丁(Ciaran Martin)说,俄罗斯和其他敌对国家在英国网络中找到立足点,令他们能够发动网络攻击。
今年3月俄罗斯前间谍斯克里帕尔(Sergei Skripal)和他的女儿受到使用神经毒剂的攻击后,俄罗斯和英国关系急剧恶化。
之前在2006年11月,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官员利特维年科(Alexander Litvinenko)在伦敦因钋中毒身亡。报道说他同前克格勃官员卢戈沃依(Andrei Lugovoy)和俄罗斯商人考夫顿(Dmitry Kovtun)在伦敦会面后身体不适,数星期后死去。
后来负责调查的英国的尸检法官欧文爵士说,投毒者可能按照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指示行事,得到了该组织领导人帕特鲁舍夫(Nikolai Patrushev)和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准许。
普京:“惩罚叛徒”
普京说:"叛徒的下场总会很悲惨。" 他最近说,斯克里帕尔是"叛徒","人渣"。
美国联邦调查局指一些苏联情报官员在2000年后的几年中在美国城市郊区定居,他们从俄罗斯对外情报局得到资助。
被交换回到俄罗斯的10人中有著名的“美女间谍”安娜·查普曼(Anna Chapman)。2013年美国中情局和国家安全局(NSA)的特工斯诺登(Edward Snowden)从香港逃到莫斯科时,安娜·查普曼还表示愿意嫁给斯诺登。
据信,俄罗斯对外情报局的前上校波特耶夫(Alexander Poteyev)泄密导致那10人在美国被捕。2016年俄罗斯报道了波特耶夫的死讯。不过2018年10月BBC和美国新闻网站Buzzfeed报道说,波特耶夫并没有死。
斯诺登案:美俄对抗

2013年5月斯诺登抵达香港,将一些秘密文件交给记者。五角大楼报告说,斯诺登盗窃了170万份机密文件,美国军方说大部分文件涉及“美国陆军,海军,海军陆战队和空军的重要部署行动”。
2013年6月21日,斯诺登受到美国盗窃国家财产和泄露国家机密的指控。6月23日斯诺登从香港飞往莫斯科,他计划取道莫斯科前往拉美国家或冰岛。但是美国吊销了斯诺登的护照,阻止他飞往其他国家。
但是媒体报道说,斯诺登的飞机在谢列梅捷沃机场降落后,马上就有一辆挂外交牌照的轿车到飞机前将他从机场接走。媒体还报道,找不到报道中所说斯诺动在机场中专区住的旅馆。
美国当局声称,斯诺登个人在技术上无法单独打开并且盗取成千上万份秘密文件。美国方面认为俄罗斯情报机构帮助斯诺登进行泄密。不过这点并没有得到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确认。
斯诺登现在还在俄罗斯居住,他的居住许可被延长到了2020年。美国多次要求遣返斯诺登都被拒绝。俄罗斯对斯诺登的居住地点保密,斯诺登从未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也很少公开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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