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经观察
从主政官员到企业家,杭州是如何在改革中崛起的?(上)
【研究员】:
阿里巴巴的发展离不开浙江和杭州几任领导的关心和帮助。和马云把这种良性的互动关系称为“和政府要只谈恋爱不结婚”。阿里巴巴的成功引起了上海市一位老书记的感叹,他五年前就发出了那个著名的问题,“上海为什么没有留住阿里巴巴,上海为什么没有出马云”。很多人在回答中把责任归咎于政府对创新不够重视,沉迷于跨国公司的总部经济。其实上海注意到互联网产业比王国平、蔡奇、陈敏尔们更早。在马云办西湖论剑和获得十大风云浙商头衔的前两年,上海政府就组织了第一届“IT青年十大新锐”颁奖,上海市的老老书记亲自到场,向陈天桥、邵亦波和梁建章等人颁发这个奖项。只是这位老老书记的事情,后来不怎么提了。
前北京市长陈希同有个外号,叫陈喜亭,因为他喜欢叫人在高楼顶上加盖小亭子。
“古都风貌今何在?多是‘豆腐块’‘麻将牌’,如果再不抓就不行了,新建筑要尽量体现民族传统和地方特色。”
高楼流行戴帽子,街边商店流行用琉璃瓦顶的垂花门装饰门面,所以当时北京流行一句话:举头遥望小亭子,低头又见垂花门。
其实早在北京西站设计之初,建筑大师张开济就给陈希同写了封信,劝他放弃小亭子,
后来陈希同住进了苏式民族风格,大门和围墙都“戴帽子”的秦城监狱,在小战士陪同下还可以打打网球下下棋,也算是“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了。
从北京地铁一号线玉泉路出来,往南走1000米,玉泉建材市场后面,曾经有一片荒废了13年,占地面积680亩的废墟。这片废墟上有希腊宫殿、泰国佛塔、江南庭院、欧洲城堡、日式小楼等世界各地建筑,所以叫世界风情园。
江大桥在微信号“红楼梦与毛选研究”撰文指出,在这场人造景点大跃进活动中,“明皇蜡像宫”、“老北京”、“世界公园”等40家人造景点陆续在北京建成,投资额都在一个亿以上,全部血本无归。
而五月份蔡奇成为新一任的北京市委书记,上任后的首件大事,就是领导“疏解整治促提升”专项行动。著名的西单横二条小吃街就在这个行动中被拆除了。
“老街坊”记挂着北京的胡同,这次拆除横二条小吃街,也是为了保护紧挨着的横二条胡同。
三年前的春天,“老街坊”在北京南锣鼓巷雨儿胡同考察时说,我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小时候就在这附近长大,冬天常常放学后从雨儿胡同去什刹海溜冰。
蔡奇在进京之前,在杭州做了三年多的市委副书记,搭档的是杭州人至今还挂在嘴边的王国平。
王国平从2000年到2010年,当了整整十年的杭州市委书记。
仇保兴上任杭州市长后的头功就是保护河坊街。1999年,河坊街拓宽工程启动,按照规划,原本位于杭州历史文化保护区的河坊街将彻底消失。杭州市民黄晓杭给杭州市委写了封信,呼吁保护这条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古街。仇保兴见信后批示保护河坊街,这才有了后来为期两年的河坊街抢救行动。
仇保兴抢救下来河坊街,保护钱塘江只是搭个台,唱戏的是王国平力主修建的南宋御街,以及后来的拥江发展大战略。
王国平是个“大炼钢铁”的出身,合肥工业大学稀冶专业毕业,掉书袋自然是比不过仇保兴,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重用了同样是同济大学建筑专业毕业的王澍。
在去杭州之前,王澍视体制如粪土。
王澍把钱钟韩的话听进去了,大二的时候他就对所有的老师宣布:没有人可以教我了。
1988年,王澍硕士毕业,论文题目叫《死屋手记》,把整个东南大学建筑系跟中国建筑界都批判了一通,最后学位委员会没有给他学位证。
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从03年开始施工,04年的时候杭州人都在说,如果要在杭州找最难看的房子就去象山看。07年象山校区施工完毕,杭州人说,这楼还挺好看的,就是离杭州太远了。
没想到,王国平一口答应王澍的要求,王澍开始主持南宋御街的改造工程。
许江院长那时候是把中国美院做大做强,恢复民国时期国立艺专风采的大功臣。当然学校一旦恢复民国风采,就难免不安定不团结,2015年美院某评不上职称副教授质疑许江花钱大手大脚,要他公开学校账目,还在网上“约架”,要和院长比试一下学术水平。
许江还写过三首诗赠给王澍。王澍在同济大学读博士,许江为他写推荐信。博士毕业论文大家都说看不懂,许江为他写鉴定。王澍读博到二年级时,许江就邀请他回美院,要专为他建一个建筑系,后来王澍出任美院建筑艺术学院首任院长。
文革伊始,杭州的红卫兵就形成了两个司令部。一个是造反派分子、当时美院的学生张永生创建的“红三司”,一个是干部子弟组成的“红一司”。
王国平作为市委书记家的公子,自然是就读于杭二。他在“红一司”有一个来自杭一的同学,就是浙江省委副书记陈伟达的儿子,后来闻名遐迩的中石化原董事长陈同海。
王平夷从53年开始当杭州市委副书记,到1962正式成为市委书记。杭州市委书记这个工作,王国平算是子承父业。
他被迫害致死的重要诱因也是这次保护行动。
当然坏事也有,也是在2009年,王国平的搭档,杭州市前副市长许迈永被调查。这位萧山县戴村农民的儿子,在疏浚西溪的工程中一路升迁,兼任西溪湿地公园管委会主任,他的根据地西湖区正是王国平任内城市建设的重中之重。
许三多出事一年后,王国平年届60,到站下车,改任人大主任,2012年更是辞去了一切党政职务,成了中国棋院杭州分院的院长。
王国平眼见老发小与老部下纷纷走上不归路,一定是非常心痛的。
可以说,王澍跟王国平共同成就了今天的杭州。
二十五年前“老街坊”任河北正定县县委副书记的时候,中央电视台打算把《红楼梦》拍成电视剧,选择在正定县搭建“荣国府”。这个“荣国府”是临时外景拍摄基地,等电视剧拍摄完就作废。
想法很好,但是正定县没钱,当时建造“荣国府”要花费300多万。为了不增加正定县干部群众的负担,“老街坊”先是向北京的一个朋友求助,这个朋友路子广,跑去跟中央电视台协商,说服央视投资了38万。
那时候流行一句话叫“找市长不如找市场”,“老街坊”也顺势瞄上了企业,他找上了石家庄红星机械厂,说服人家投资了40多万。经过多方筹集,1985年,“荣国府”开工建设,工期一年零八个月,耗资350多万,总面积35000平方米。
跟“老街坊”比,王国平对《红楼梦》的热爱不遑多让。
可惜杭州和红楼梦真的没什么关系,曹雪芹写的正经是金陵爱情故事。最后考证来考证去,就找到一个线索,晚明上林署丞顾友白之女,钱塘女诗人顾若璞可能是贾母的原型。
当时开会讨论免票制问题,有人不同意,说不如改成水上乐园,收更贵的门票,王国平当场脱口而出一句国骂。这是他的习惯,他对下属布置工作,平均五分钟一句国骂。
不知道多年以后阿里巴巴上市前的时候,马云推行的996制度,是不是从这儿发端的。
那时候阿里巴巴是个毛线也没有的公司,别说淘宝支付宝,连中国供应商这个祖师爷级别的产品,也是在两年后才诞生的。但是马云很敢说:
一向是敢想敢干的王国平也没想到马云放这么大一个卫星,赶紧出来打圆场:“张书记,小马可能说的是他要把公司做成五亿到五十亿人民币的公司。”
之后的十年,阿里巴巴和杭州可谓是同呼吸共命运。
就在进入发展快车道的2005年,阿里巴巴主办的西湖论剑迎来了其影响力的最高峰。之前的几届西湖论剑虽然热闹,但是主要是马化腾、丁磊、周鸿祎这些网瘾少年的自娱自乐。这一届不同,马云获得了雅虎的10亿美元投资,成了中美互联网的中间人,他邀请到了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参会,作为市委书记的王国平也第一次参加马云的西湖论剑。
五年之后,阿里巴巴成立小贷公司,向淘宝卖家提供完全基于互联网金融服务的时候,已经是副省长的陈敏尔同志再次在媒体上接受采访称,“希望阿里巴巴帮助更多的小企业和个人创业者”,要监管部门用开放、前瞻的角度看待这一新生事物。
浙江省的干部得风气之先不是没有原因的。“老街坊”02年调到浙江担任省委副书记。03年2月25日的《浙江日报》就多出了一个叫“之江新语”专栏,署名“哲欣”。“哲欣”是“老街坊”的笔名,取的是“浙江创新”的意思。
所以千万不要惊讶浙江怎么出了蔡奇这样一位千万粉丝的大V市长。其实早在微博出现十年之前,“老街坊”、陈敏尔和蔡市长们,就通过浙江日报的专栏称为大V,实现了杭州的官民互动的一个窗口。
阿里巴巴没有辜负浙江和杭州各位领导的信任,2013年西溪园区建设完成后不久,阿里巴巴迎来了史上最大规模的,融资超过200亿美元的IPO。再过三年之后,阿里巴巴集团的各个分支,支付宝新大楼,菜鸟物流新总部,以及各种政府主导的产业小镇,已经在西溪周边,余杭区和西湖区四处开花。
如此看来,阿里巴巴的发展离不开浙江和杭州几任领导的关心和帮助。和马云把这种良性的互动关系称为“和政府要只谈恋爱不结婚”。
很多人在回答中把责任归咎于政府对创新不够重视,沉迷于跨国公司的总部经济。
只是这位老老书记的事情,后来不怎么提了。(未完待续)
从主政官员到企业家,杭州是如何在改革中崛起的?(下)
【研究员】:
一部杭州的城市史,就是实现中国梦的有机过程。十年作为一代,代代有人在改革中成为弄潮儿,这里面有市委书记、有房地产商、有互联网公司、也有建筑设计师、也有文化人。总结下来,无论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做出成绩了一定是因为“撸起袖子加油干”,出了问题一定是因为缺乏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和看齐意识。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老街坊”的话,真的是要当做案头卷、工具书、座右铭。
(接上文)
虽然省府和市府的领导们高瞻远瞩,但是杭州市下面的大大小小官员打得好一手计算器。
但是2007年首次上市的时候,阿里巴巴在在全省107家上市公司里并不显山露水。对于财大气粗的西湖区政府来说,这样的公司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三年收的税还比不上绿城一个楼盘的土地出让金。
江大桥在微信号“红楼梦与毛选研究”撰文指出,08年之前,杭州大小官员们的心头好是宋卫平。宋卫平是浙江绍兴嵊县人。浙江省内有个说法:诸暨木柁、绍兴师爷、嵊县强盗。嵊县这个地方民风彪悍,自古以来就是起义军的大本营。宋卫平就是一个典型的嵊县人,他小学三年级读遍《说岳全传》跟《三国志》后,就老想着上梁山当好汉。
毕业后,宋卫平被分配到舟山地委党校给干部们上历史课。这是个闲差,每周只有两节课,宋卫平上午教书,下午钓鱼,晚上打牌。为了打发时间,宋卫平又办了份报纸《冲浪》,在这份报纸里,宋卫平集中火力批判体制弊病社会陋习。
从文员当到公司一把手,宋卫平花了七年。刷够经验值后,宋卫平在1994年回到杭州,跟妻子夏一波、校友寿柏年一同创办了绿城,启动资金15万。虽然宋卫平的老丈人是当时舟山财政厅副厅长,但宋卫平第一笔买地的钱,还是向朋友借的300万。
到2000年王国平当上杭州市委书记的时候,绿城的房产销售额已经连续多年位居浙江省第一。王国平2002年下令重修西湖十景,03年又开始建设西溪湿地,带动了周边房价的上升。
王国平的父亲当年在周恩来总理的指示下,要把杭州建设成东方日内瓦。到了王国平这里,他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所以西溪西湖整治完成后,他的的目标已经不止于东方日内瓦,而是要做东方迪拜。
“老街坊”当年盖正定的荣国府只需要350万元,但是要建设一个新迪拜,需要的人民币可能填满整个西湖。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国平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把余杭萧山并入杭州,卖地换钱。
06年绿城在香港港上市,杭州市政府也推出了个类似杂志的《读地手册》,首发仪式设在香港,目的就是为了面向全世界卖地,内地的地产商还要通过“地下转口贸易”才能知道有哪些地要卖。
2006年之后,王国平又提出了拥江发展大战略,要以钱塘江为发展轴带,以钱江新城、钱江世纪城和奥体博览城为中心搞城市建设。
宋卫平紧跟王国平的步伐,王国平都看在眼里。05年的时候,王国平把杭州江干区安置房项目交给了宋卫平。项目完工后,王国平视察的时候说,保障房还是要请绿城这样的公司来造。
所以精益求精的宋卫平看不起粗糙滥造的万科,“那么粗糙的产品,要是我们项目经理造出来的,他应该去跳楼自杀N次”。“要是绿城有业主像他们的那样拉横幅示威,我们今后还怎么做人?”
可惜两位都一语成谶,楼忠福后来因为政商关系接受调查,只富了两代。而开盘八年之后的蓝色钱江,也迎来了一位拉着横幅示威的业主,网上的舆论狂潮,要把绿城二十年积累的口碑一举清零。可惜此时的宋卫平已经无欲无求了。
10月14日,杭州推出24条“房地产新政”,火热“救市”,公然和调控政策唱了反调。王国平说,救楼市不是为了救房地产企业,而是为了救经济、救银行、救百姓,“房价下跌最大受害者是老百姓”。
宋卫平喜欢穿着红衣参加土地拍卖会,那时候有个说法,宋卫平穿红衣服代表他一定要拿到这块地。09年年初,绿城还欠着一笔高达4亿美金的高息债,濒临破产清算。到了年底公布数据,全年销售额达到510亿元,跃居全国第二,仅比万科的销售额少120亿元。而且绿城的平均售价达到14530元/平方米,比万科高了5000多元。
有人问他为什么非要超越万科,宋卫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从小学开始,我就没考过第二名。”
2015年,宋卫平希望通过融创的投资重振旗鼓,但是经过一番折腾之后,白衣骑士孙宏斌撒手。一年后,宋卫平的老搭档,绿城的大内管家寿柏年隐退,一直支持宋卫平的大股东九龙仓也离场,留下了一句话,绿城不再是宋卫平的了。
枭雄一世的宋卫平如今也许就只剩下爱好了,2012年之后,他开始担任中国棋院杭州分院的顾问。而院长正是王国平,两人是一对多年的棋友,不知道下棋之余,会不会像高育良一样抄一副《好了歌》。
在宋卫平的想法里,这个事情顺理成章。没想到最后马云选择跟许家印合作,而是投资12亿入股恒大,让恒大连续站上了亚洲之巅。宋卫平气得骂马云重利忘义,嫌贫爱富,不爱家乡爱美人。
写到这里,大家应该都能看出来浙商的三重境界:
第二重是宋卫平这种,让领导觉得“你办事,我放心”。
不过马云跟宋卫平这对好兄弟交情不浅。当年马云搞过一个私人会所,叫江南会,一共只有八个发起人,包括丁磊、沈国军、陈天桥、郭广昌,宋卫平也是其中之一。
会所内部由艾青之子艾未未设计,江南会三个字由金庸题写。江南会采用会员制,入会费为20万元人民币,主要通过会员内部推荐。通过个人申请的,除了具备一定条件外,还要通过董事会的决定。
可是“老街坊”眼里是容不下沙子的,十八大之后,不仅中纪委先后发出了整治“四风”和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的问题,“老街坊”还亲自听取环西湖会所整治的工作报告。
早在03年9月29号,“老街坊”就在专栏里写道,“杭州在去年南线景区改造和今年新湖滨景区、杨公堤景区建设中,挖掘和恢复了不少历史文化景观,进一步丰富了西湖风景名胜区的文化内涵。在今后的开发和建设中,还要始终坚持这一点”。
王国平和“老街坊”有着相同的出身,对于城市建设也有着长远的眼光。台湾的媒体人陈文茜就评价王国平是杭州继苏东坡之后一千年一遇的好官。而“老街坊”对雄安新区的设想,也定位于“千年大计”。
王国平没有慎独,他急速推进的两个项目,西溪湿地公园三期和一号线地铁都出现了重大问题。前者是许三多落马,后者是湘湖地铁站施工现场出现重大责任事故,21人死亡。
但是如今成为两千万首都人民的父母官,又获得了中央的充分授权,蔡奇对城市的规划和综合治理显得得心应手。
其实他还有一个案头卷、工具书、座右铭,就是《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这本出版于1961年的经典著作曾经多次被推荐给杭州的各级官员。
特别是这句,“城市区域的每一个首要用途,不管其形式是标志性建筑或其他什么,都需要城市“庸俗”的基本格局来紧密配合,使其发挥最大的作用。”
不过如果想要更直接理解北京未来的总体城市规划,大家还是要去前门东大街的北京城市规划展览馆。“老街坊”视察的时候,很喜欢去各地的城市规划展览馆。
老街坊把G20峰会当做礼物送给杭州,也是把杭州当做礼物送给世界。
但是最后G20峰会的效果,除了让杭州的房价时隔7年后再次迎来翻番,也证明了杭州式的城市规划可以承担首都的功能。因此在北京推行杭州式的城市规划也算是经过了实践的检验。后来无论是雄安新区的规划还是北京二环内的综合治理,都能看到当年杭州的影子。
再次体现出了“老街坊”对浙江,对他工作过的这片热土的关心。
05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乌镇大户人家的少爷木心在家里弹钢琴,看西洋画册,还想不到文革期间会被折断三根手指,入狱后在手绘的黑白琴键上无声弹奏莫扎特艰难度日。
回到纽约后木心写了散文《乌镇》记录这次行程,发表在台湾《中华时报》上。这次回乡没留给木心啥好印象,他在文章里写,永别了,我不会再来。
1999年,陈向宏调任乌镇保护与旅游开发管委会主任,开始了他在乌镇的“总设计师”生涯。陈向宏是乌镇北栅子弟,出身清苦,早年在镇工厂做了六年工,学机械制图,比不得乌镇东栅出身的木心。
陈丹青在1983年读到木心的一篇文章,就此跟木心结交三十年。乌镇是茅盾的故乡,99年王安忆因为《长恨歌》获得茅盾文学奖而去乌镇领奖。陈向宏就跟王安忆打听,王安忆说自己的朋友陈丹青认识木心,于是陈向宏给陈丹青打了一通越洋电话。因为这通电话,陈向宏通过陈丹青跟木心搭上了线。
“京沪中层官员多半是硕士白领,弄条领带挂挂,不土不洋,满口半酸不咸的,照老上海说法是不担肩胛,就是北京话不靠谱”,照陈丹青的说法,他是江湖混大的,所以也把陈向宏当江湖中人。因为“向宏从未试图打动我。我们对面坐下,一二三四,全是谈勾当,不玩兰花指。”
那时候没多少人知道木心是谁,陈向宏始终坚持翻新木心故居,“先生在外漂泊了大半辈子,现在故乡把他请回来,是一种应有的礼仪和姿态。”到2011年木心去世,乌镇都没拿木心的名字宣传过。
有几个老年人看不惯他拆房,天天站桥头骂他,还有人连续三天在他办公室门口泼粪。拆掉新房之后就是修旧房。为了修旧如修,陈向宏在全国各地搜罗木料跟石料。
改造古镇需要资金。为了找钱,陈向宏陪杭州一家银行的行长喝酒。陈向宏酒量很好,“我们今天也不欺负你,我喝一瓶,你也喝一瓶,喝掉几瓶我们就贷你几千万。”有次陈向宏身体不太舒服,最后实在喝不下,就问能不能喝半瓶算500万。
东栅建好后,黄磊看上了这个外景地,带着剧组来拍戏。按照双方合同,剧组向景区支付20万场租,先期预付10万。剧组依剧情在东栅河上搭了一座桥,桥上挂了各种形状的白灯笼。陈向宏觉得这座桥跟乌镇整体景观不符,和黄磊大吵一架,“把桥拆了,这里归我管。”
2004年,乌镇旅游还清了改造工程的所有贷款。东栅修建完毕后,陈向宏又主持修建了西栅。他希望西栅能吸引各大机构公司来这里举办大型会议,互联网光纤、能举办国际会议的场馆和配套接待设施是在这期间布下的。这些都为互联网大会埋下伏笔,也让雷军圈来互联网半壁江山的生日会得以在乌镇实现。
“乌镇重建的争议是中国所有地区的课题。假如乌镇没做好,固然该批,没事儿,你保留了,做好了,闲话四起。我是闲人,我会对批评者叫道:是的,乌镇糟透了,你懂文化,你牛逼,你来弄!”
张艺谋是G20峰会最忆是杭州的总导演,这台文艺演出的班底和底本是完全商业化的实景演出《印象西湖》。陈丹青说,
你看,连陈丹青这种政府的积极批评者,也会佩服“撸起袖子加油干”的实干家。
总结下来,无论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做出成绩了一定是因为“撸起袖子加油干”,出了问题一定是因为缺乏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和看齐意识。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老街坊”的话,真的是要当做案头卷、工具书、座右铭。